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
“什么事?”
“姑娘,齐将军来了,说是有事要和姑娘说。”
浴桶中的华笙明显瑟缩了一下,缓缓露出头来。
沈安安瞧了她一眼,叹口气,“我先出去,你若是想清楚了,收拾一番可以去寻我。”
齐锦平修长如松的身躯就屹立在院中。
“小舅舅,你找我?”
“听说你在查当年有关五皇子的事?”
沈安安点头,“不错。”
齐锦平眉眼拢着一层阴郁,沈安安立即问,“莫不是小舅舅知晓内情?”
“并不全面,略知一二,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沈安安眸中染上惊喜。
是啊,皇上对齐家一直讳莫如深,那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她余光扫见窗棂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黑影来回晃动,抿唇说,“院子里冷,不若我们去宴会厅说。”
齐锦平没什么意见,二人转脚去了宴会厅。
人一离开,华笙立即把墨香叫进屋,“快,墨香,给我梳妆。”
“梳最近最流行的发髻。”
“腮红,腮红太薄了,再多一些,还有口脂,颜色不要太艳,也不能太寡淡,不然会显的人很没气色。”
……
“小舅舅都知道什么?”沈安安亲手斟了杯茶,推给齐锦平。
他淡淡端起来,拧眉似在回忆,“若是按时间推算,那位五皇子应同渊儿差四岁,大约还是个少年。”
四岁,
“所以,陈天确实是五皇子。”
齐锦平去见过一次陈天,但时间久远,人早就变了相,他也很难确定。
“当年,那位和…淑妃娘娘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美好的日子,只是一切都被后来出现的这位江南女子给打破了。”
“他慢慢变的疯狂,偏听偏信,为了那位江南女子做尽了癫狂之事,屡屡伤害淑妃,二人就是那时候一步步生分的。”
二人隔阂的开始,就是萧渊出生不久后,只是那时他年岁也小,只能依晰记得大概。
齐锦平音调平静,整个人却仿佛拢在阴暗中,透着缕缕阴鸷。
“既是如此喜爱,那他为何不曾给予那女子名分?”
“我也不知。”齐锦平眸中都是讽刺,“许是那女子不愿意吧。”
“那女子并不喜欢皇上?”沈安安有些惊讶。
“可能吧,听说她不愿意留在宫里,为此闹绝食,甚至是自杀,只是他是帝王,威严不容挑衅,所以即便是那个让他几乎疯魔的女子,也一样不例外!”
逃不开那座高瓦宫墙的牢笼。
“那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齐锦平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是被人刺杀而死。”
“被谁?”
“不知道,宫里妃嫔无数,想她死的人太多了,但最后,是齐家替幕后黑手背了这口黑锅。”
沈安安一愣。
“皇帝怀疑,是齐家杀了那女子?”
所以才会对齐家有怨?连提及都不愿提及。
齐锦平缓缓点头。
沈安安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齐锦平看着她。
“若…若说宫中最恨那女子的,应当属先前最为得宠的淑妃娘娘,齐家会对那女子出手,确实有理有据。”
“你说得对。”齐锦平没有生气,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你从不曾同淑妃有所接触,理应如此分析,可同淑妃做了数年夫妻的他,不该怀疑她的品行。”
沈安安陷入了沉默。
淑妃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她不知晓,但就长公主那爱恨分明的性子都和淑妃关系匪浅,说明她一定是一个不错的人。
所以齐锦平怨的不是旁的,而是皇帝身为夫君,对淑妃的不信任。
“齐家后来没落,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一半吧。”齐锦平淡淡说,“皇帝对齐家不满,屡屡为难,甚至牵连了淑妃娘娘,齐家已经不适合再待在朝堂了。”
“但真正远离庙堂,是在淑妃娘娘死后。”
其中细节齐锦平明显不愿意再提及,
应是不想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过去。
沈安安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小舅舅,淑妃娘娘…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是—吧。”
他语气夹杂着不确定,“当年那女子抱着刚出生的五皇子逃离皇宫,被人追杀而死,皇帝在那些刺客中找到了淑妃娘娘身边近侍的尸体,所以才会把那女子的死归咎于齐家头上。”
“而淑妃娘娘,就是在那女子死后不久病死的,很是突然,齐家也有怀疑过她的死因,暗中查探,却一直没有收获。”
若是皇帝做的,那他做的很好,天衣无缝,让任何人都寻不出破绽。
“那为何,萧渊会对皇帝心有芥蒂?”她以为淑妃娘娘的死,是皇帝一手促成,甚至是主谋。
只是凭怀疑?
齐锦平犹豫片刻,缓缓开口,“淑妃……是积郁成疾,突然暴毙的。”
能让一个女子积郁成疾,该是承受了多少痛苦。
应该说,是心灵上的摧残,杀人莫过诛心,沈安安深有体会。
所以,萧渊恨皇帝是应该的。
位高权重之人的喜欢,不是喜欢,更像是一时兴起的玩弄,今日宠爱牡丹,明日钟爱玉兰,男人可以随意把那丁点偏爱给任何人,而女子,只能接受。
权贵之家尚且如此,何况是后宫。
淑妃娘娘应也是骄傲的烈性子,若是能看开,也不会最后积郁而终。
“那个女子姓曹,江南南城人。”
她这话几乎是肯定。
“是吧,好像是姓曹。”
“当年皇帝为了她,所行之事让文武百官甚为不满,甚至曾被御史说成沉迷美色,荒淫无道。”
若不是那女子后来死了,这场荒唐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色令智昏,那就是动摇国本了。
沈安安这会儿明白齐锦平为何说后宫有太多人想让那女子死。
若是皇帝对她的疯狂当真到如此程度,那莫说是后宫,就算是前朝,都不会让那女子活。
有些话,沈安安犹疑着该不该和齐锦平说。
不说,自己又着实不知该如何查下去,毕竟齐锦平是唯一了解死去的淑妃的亲人。
“那位女子的大哥曹大人,被我杀了。”
“听说了。”
“他死前说了些话,是有关于淑妃娘娘的传言的。”
齐锦平眸子掀了掀,看着微垂着头的沈安安。
“有关淑妃娘娘的那些传言,小舅舅可曾听过?”
半晌,齐锦平发出一声轻“嗯。”
“他说,淑妃…娘娘是和人有染,才会被皇帝秘密处死,还有萧渊,并不是皇帝的儿子。”
齐锦平没有说话,眸中却突然迸发出无尽冰冷寒意,茶盏在他手中应声而碎,瓷片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沈安安立即把帕子递给他。
齐锦平接过,随意的缠绕在被划破的掌心上止血。
她可以理解齐锦平的心情。
若淑妃是积郁成疾而死,那曹培的污蔑简直是可恨至极!!
谣言是因为淑妃每月都会去香觉寺小住引起的。
她究竟为何要顶着舆论的压力都不曾间断过去香觉寺,让沈安安很是不解。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疑问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齐锦平缓缓摇头,“我那时也年幼,不知她去香觉寺做什么,但淑妃,绝不是那等人。”
他齐家,都不会有那种人。
沈安安沉默。
她好像是掀开了一角,慢慢拨开了云雾,却发现浅薄的云雾之后,还有更深的阴霾!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萧渊和香觉寺中的人可以解答。
宴会厅沉默下来,一抹朱红的影子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表嫂,齐…齐将军,我准备了一些点心,你们尝一尝。”
沈安安堪堪回神,看了眼始终垂着头,不敢抬头的华笙。
齐锦平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并没有接,也没有看华笙。
“……”
华笙把点心放在了桌案上,站在沈安安身后,竟是连偷看都没有胆量。
心里同时又很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