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冕内心也挺委屈的。
黎术从前寄给他的信里，也不知道有几句真话。
她将满月教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持刀将里头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可一转头，自己成了满月教的小头头儿……
“哈哈哈……”杨副将闻言，却忍不住大笑，“神女啊……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她在这江州十分霸道，什么都要管，谁若惹恼了她，必死无疑，想当初，荣将军一直和您说她是个狡猾的坏人，您偏偏不信，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程冕很是无语，“她也不算是坏人……我还想再看看，我刚来，对她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我也不希望自己误会了她。”
“您没误会，黎术是整个江州十二城的掌权人，江州所有的官员……大多都关在大牢里头，生不如死，如今取而代之的，都是神女安排的人手，她还手握着兵权，手下郭将军对她唯命是从，而我……是郭将军的副将。”
“除了主将之外，十二城还有许多小将，都是神女亲自点头提拔起来的，靠近边城的郦城兵力最多，但其他城池也不弱，如今大力征兵，当初的破山军已经没了，但有两仪军、四象军、八方军、九星军……神女说这些名字听着吉祥，她选好之后，大家随意抽取出来的，当初破山军的一些兄弟，如今掌管的是千虎军，大家伙已经很少提起破山军了。”杨副将是一点都没保留，全说了。
程冕脸色大变。
“那些官员……关起来了！？”他直接站了起来，声音都不太对了。
杨副将看他这样，却很平静。
借着酒劲儿，他又道：“您呐，看错人了。”
“……”程冕面无血色，“阿黎……竟然如此狠毒吗？那你还为何要留在这里？”
“我也想走啊？可是我走不了，不仅是我，还有卢北他们，都在神女的名单上，在这江州我们有体面有职位，她可不会放我们出城的，所以程大夫，您也做好被强行留下准备。”
“当然了，我不走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在此处，能保证自己尽职尽责，认真练兵，保护百姓，哪怕做她的狗腿子，又有何妨？”杨副将都觉得亏心。
他现在是信服黎术的。
恶毒是真的，算计也是真的，霸道更是不用说。
但他是自愿的了。
“……”程冕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人，竟然如此……如此可怕！
他脑中还记得当初在山上初见黎术的样子！
那时候，他才像是个坏人，要强占人家的屋子，阿黎是被人迫害的可怜女子，一转眼，她成恶虎了？！
“怎么可能呢！”程冕像个找不到路的蚂蚁，眉毛都急弯了。
“这是事实。”杨副将很坚定，“您若是不信，随便找个能掌事的人问一问就知道了，咱们江州的一切……不论是兵力还是财政都要听她的，当然了，神女也不会乱杀人，那些普通百姓都能得到她的庇护，她最厌恶的还是江州那些贪官。”
这么一说，程冕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连忙道：“那些被关起来的，是贪官？”
“是啊，贪了过百万两银钱，我听闻，神女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些银子找出来。”杨副将点头。
程冕松了口气：“那就是了，她没有伤害无辜……”
“但她毕竟是满月教的神女，为了做到这个位置，直接杀了人，一刀砍死了那个许护法，另外还对原本的主事们严刑逼供，虐杀了许多人，听闻她刚刚掌控满月教的时候，那教中日日都有人被横着抬出来，血肉模糊……”
“……”程冕不想听了。
这不是她，这怎么可能是她呢！
“程大夫，您救人，她杀人，您与她确实不是一路人，这一点，您一定要想好了，千万别像从前那样，对她抱有期待，以为她是什么无害可怜之辈。”杨副将认真提醒他。
黎术说了，没有期待，便不会有要求。
从前程冕对她的印象太好了，以后若瞧见她独断的那一面，一定会无比失望。
所以，要重新认识一下。
真正的黎术。
程冕整颗心都在发颤，脑中一浮现起黎术刀刀致命，招招杀人的样子，就浑身冰凉。
他正慌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些热闹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说什么“杀人了、杀人了”之类的话。
他连忙冲着窗外看去，见到人群冲着一处跑。
“这是怎么了？”程冕有些着急。
“杀人？哦，我知道了。”杨副将意有所指，“当街杀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偷偷摸摸贩卖神药被抓到了，出现这种情况，神女或是那些大人会亲自瞧瞧，若证据确凿，会当场处死。”
“黎术不卖神药？”程冕心里又燃起几分希望。
“江州不许有神药出现，但神女不得总教满意，为了让她焦头烂额，时常会派人偷偷摸摸往江州运送这些东西，城门查得很严，但难免会有些漏网之鱼，神药是一级禁令，卖者死，买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程冕觉得黎术错，又觉得她对。
他想说她做这掌权人也不容易，为了避免神药出现，杀人也对，但又怕她提刀的样子。
十分纠结。
他身上明明有伤，还是没忍住，惆怅地将酒壶提起来。
然而还没倒酒，杨副将就将他拦住了：“神女说了，您不能饮酒，她视您如兄，我可不敢让您做这伤身体的事儿。”
“……”程冕苦兮兮的。
“您初来乍到，还能多逛逛，瞧瞧这江州的风景，等再过些日子就没空了，您都不知道，我今日是推了多少公务才能过来陪您聊一聊的。”杨副将笑着说道。
“她是要我做什么吗？”程冕不解。
“教徒弟、行医，您能做的肯定都要做，将来打仗的时候，最缺的就是大夫了，您做军医之首，理所当然。”杨副将解释道。
他真的走不了了？！
程冕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突然有些害怕黎术了……
世人谁不怕死？他也很怕，若有一日黎术烦他了，他会不会也被一刀砍了？他没想过会死在黎术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