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京都临清城。
城墙蜿蜒如巨龙见首不见尾 ,城门高耸如高山。
这是一座拥有千万人口的繁华都城,城内的街道纵横交错,多如蛛网。人如蚁群熙熙攘攘。
飞檐高壁,楼层高耸,鳞次栉比。
众多的巨宅庭院,宫殿富丽,
长街之上,脚夫摊贩罗列,或有华盖马车缓行,商贾贵人出行。更有奇兽开道,王公世家之队伍,气势恢宏。
一个年近十八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身着青衣,背负一包裹,顺着一条长街走下来。
京都临清城,
城中宽阔平坦青石砖铺路,街路宽敞可容两车并行。
城中央,两侧矗立着朝廷各官员的府邸。
此地段极其重要,位于京都核心,皇城腹地。实乃身份地位之象征。
以皇宫为圆心,越靠近皇宫之府邸,所居者皆为朝廷重臣。向远方辐射,宅邸之主从王侯世家渐次为普通文史官宦。
曹元寻来到一条巷道宽敞,府邸众多的巷口,只见挂着牌子,“川师巷”。
此处距离皇宫较远,乃六部各部门主事官邸。
巷中一处,有一官宅,门漆脱落,门楣腐朽。
曹府之主曹孟之前乃是吏部主事官之一。十几年前事发,曹孟曹横兄弟被免职。府邸差点被充公,六年前从牢狱中出来。幸亏府邸还在,朝廷未封赐给别的官员。
曹孟曹横兄弟在朝廷默许下,回到自己的府邸。
曹家人不是朝廷官员,而且家道落魄,周围各户人家几乎不与曹家人来往,就连巷内各府的下人都懒得与曹家人打招呼。
曹元问询几个巷中来往的人,有人不情愿指了指对面门楣旧落的曹府。
附近府邸楣上都挂着林,郑等姓氏大红灯笼,大门也有主人之姓的大字,例如林府郑府的大字门牌。曹府倒好,一字都没,一个灯笼也不挂。
曹元暗暗摇头,还好早已了解自家情况,见怪不怪。
来到曹府大门前,抓住锈迹铜门环,敲打几下。
良久,斑驳的大门开了一门缝,一个老态龙钟的下人装束老人,探出半个身子,打量一下门前年轻人。
“贵客找谁?”
“我乃曹康之子,母亲虞氏,祖父曹孟。”
“二公子啊,进来进来,我马上去禀报。”
老人家连忙把曹元让进来。
二公子?曹元很是不解。自己上面有大哥吗?难道是大伯之子。可大伯不是投奔妻家去了,难道回府了。
曹元边嘀咕边进了府门。
曹府整个占地宽广,大庭院几乎没有花草。
展目望去,三进带偏院的府邸。
跨过院子就进了堂屋,闻讯匆忙奔出的曹康和虞氏。
二人服饰干净面容整洁,应该比荒巴城过的安适。
“元儿,小元子,我儿。”虞氏喜极而泣,连忙上去抱住曹元。
曹康忍住激动,打量自家儿子。自从荒巴城有信件来,之后就断了联系。二人朝思暮想,牵挂万分。快一年了,甚至有了最坏的猜想。
如今曹元突然来到京都了,回到二人身边,二老心潮激动难平。
见曹元虽然素衣简行,却是容貌俊朗,气质非凡。眉宇间透露着沉稳,身姿挺拔如松,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潇洒。
一年不见,酷似转眼之间长大成人了。
“好好好。”曹康见状欣慰,连说了几句好。
“该去拜见祖父。”曹康想起。
老仆早去禀告曹府的老太爷,曹孟。
曹康带着曹元虞氏来到主院,曹孟曹横一并在此居住。
一位两鬓斑白,双眼昏黄,衣服简朴的老人,闻讯走出了书房。老太爷曹孟气色不好,清瘦的皱脸点点黄斑。
曹康连忙把老父亲扶到主屋坐定。
“祖父。孙儿曹元拜见。”曹元跪拜行礼。
“起来吧,”曹孟昏黄双眼细细打量曹元 ,“倒是一表人才,可惜去习武了。”
他记得自己庶子告诉他,这个孙子去了长冀郡的神箭队。
曹元听出祖父话语意思,不喜欢习武之人。
曹孟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起身回书房去了。
“你叔祖在邹家当班,傍晚可能回府,到时候拜见。”曹康跟曹元道。
记得父亲说过,自家叔祖是个劲血境武道高手,这年龄还在外面当值,该是生活所逼。
曹元正想与父母去他们住处的院子。
脚步声响,急匆匆进来一位中年文士模样男子,锦罗长衫,脸色红润,体态微胖。
“二弟。”
“大哥。”曹康拉过曹元,“这是你大伯,快快见礼。”
这位大伯瞧着精神饱满,衣饰不错。
曹元微躬身见个礼。
“见过大伯。”依稀记得大伯名叫曹探。
“不错不错,不枉大伯牵挂贤侄大半年,已是一大少年郎了,足矣为曹家当责承重了。”大伯曹探赞扬道,只是话听起来有点怪。
“父亲大人刚刚去书房,不知大哥是找父亲还是?”曹康问道。
“找贤侄即可,”曹探气定自若,一副长辈模样。
“何事?”曹元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贤侄在荒巴城参加皇族狩猎礼,取得名次第一,可喜可贺啊。”曹探脸色恭维。
“夸奖夸奖。”曹元笑道。旁边的曹康虞氏信息封闭,不知道此事。闻言二人尽管不知何事,开心展笑,引以为荣。
“据闻名次第一,得到丰厚的奖励。”曹探言语追问,笑容可掬。
“名次第一,每人一千银两,还有弓枪甲胄。”曹元道。
“不是,听闻齐亲王府的世子大义,把狩猎所得赏分给各位狩猎队员,每人一万五千两银两之巨。”曹探脸色激动,笑脸露出贪婪。
一万五千两,那可是一笔巨款。目前整个曹府拿不出几百两现银。
曹康虞氏惊喜之余,也听出不对。这曹探专门为这笔钱来的。
“是有这事,大伯何意。”曹元问。
曹探激动言表,“你大哥正在礼部求官职,缺少银两打点,这一万五千两,哦不,加上你自己奖赏的一千银两,一万六千两,正好派上用场。”
听这话意思,这一万五千连带奖赏的一千两他曹探都看上了,好像钱就是他的了。
曹元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很是恶心。这是打劫吗?回到曹府第一天被人打劫。
来京都路上,遇见了几拨不怀好意的人。那些人不知道年纪轻轻又文质彬彬的曹元,不但有武道修为,且是劲血境高手。几拨歹人都受到这辈子都后悔莫及的惩罚。
曹元眼内已经藏刀了。
“哦,伯父远在京都,怎么会了解到荒巴城的事。”曹元反问道。
“半年多时间,齐王府几次派人来询问,就是询问贤侄回来了没有。你大哥不是在礼部,查一下礼部的皇家轶事,记录了今年皇族狩猎礼经过。就得知贤侄参加了,还加入齐王府世子狩猎队,得到第一。”曹探解释道。
原来窦长卿兄妹几次派人来询问曹元回来了没有,恰巧曹康虞氏也一直托大哥的儿子曹凛打听曹元的情况。在礼部当文吏的曹凛,也就是查一下皇家轶事中的荒巴城狩猎礼过程。
曹凛这才知道,窦长卿要找的堂弟曹元,跟随窦长卿参加了狩猎礼,得到赏赐银票一万五千两之巨。
这曹凛就把此事告诉父母,且告诉曹探夫妇,礼部一万五千两的银票可以买到一个平级的官职。官职不大,重要的是凭借职位可以上爬。
于是曹探一家也一直挂念曹元什么时候来京都。
了解到事件始末,曹元才明白自己堂兄想要钱。可是要钱也需要客气点吧,看曹探一副势在必得的嘴脸,曹元莫名抵触,顺带不高兴了。
瞧着自己父母布衣简装,脸庞消瘦。再看看大伯全身绫罗绸缎,细皮嫩肉。曹元有点愧疚自己二老。
“大伯,这银票携带有风险,不在身上。日后再说吧。”
“怎么怎么日后再说。。。”
曹元自顾拉着尴尬的曹康虞氏离去。
留下脸色铁青的曹探。
曹康虞氏住在曹府最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内,正屋侧两厢房,无其他摆设。
收拾好一厢房,也无其他物件,虞氏抱来一床被褥。
终于可以再度与父母居住一起了 ,曹元很是欣喜。
安顿完毕,曹康这次告诉曹元,两年前,曹探就携带妻儿回到曹府,曹府这两年一直是曹探在主事。
曹孟年老气衰,时日不多了。曹横武道境界较高,益寿延年。可是鳏寡一人,无子无后。
曹孟之前一直劝说投靠妻族的嫡子回曹府。终于在两年前曹探带着妻儿,回到了曹府,当家做主。
这事却是一直未告知庶子曹康,也许一直未看好曹康吧。没想到曹康一家竟然回来京都了。
曹元也有点错愕,这祖父办事有点离谱。便问父母平时用度可宽裕。
“府内目前杨氏做主,固定给予粮米,偶有肉蔬。”虞氏道。
在曹府算是有吃的,曹康虞氏生活简朴,其他就没有开支了。
曹元转身四处瞧瞧,屋内几乎没有像样的桌椅,有点家徒四壁的感觉。
若是在屏南县平民棚户巷,这种生活也就无所谓。到了京都曹府,还是这般模样。算是见过世面的曹元,有点膈应。
曹元趁父母准备吃食,就出院子在府内走走。
经过堂屋和其他院子,发现其他院子生存条件好像还可以,也有看见下人在忙活。
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男子看见曹元,见他素衣简装,年轻陌生,试问,“可是二公子。”
曹元点头称是。
“公子称我周有福即可,夫人让我去采买,晚上要办家宴。”原来是管事周有福。
“这院子?”曹目视眼前的大院子。
“大爷和夫人居住这里,那边院子住着大公子。”周管事告诉曹元,眼前是曹探住处。而且大公子单独有处院子。
整个曹府不大,剩下都是杂屋偏间了,那是下人居住的地方了。
周管事客气两句,便带着一丫婆出去了。
回到小院子,说起刚才的事。
“那是大嫂从杨家带过来的管事,还有五个仆妇和下人。”虞氏告诉曹元,杨氏娘家在京都略有财势,如今曹府开支都是杨氏在支出。
小院内,
“晚上应该全家要家宴聚首一起。”曹康道。
“父亲母亲回曹府一年了,三餐可曾与祖父叔祖大伯一起?”曹元问道。
“未曾,你祖父吃素,叔祖在外当值,很少归家。大伯一家都是自行饮食起居。”曹康道。
曹元多少明白了,曹府各自为政,经济独立。
这晚上,
主院子堂屋,三四个仆妇进进出出,摆弄宴席。
有下人来小院子唤请曹康虞氏携带二公子去前院家膳。
曹府好多年未摆家宴了,晚上长桌上菜肴不少,算得上丰盛了。
曹探带着杨氏,曹府嫡孙曹凛,在仆妇陪随,进来了。
杨氏身着淡蓝色花纹衫裙,发间一支玉簪。圆脸施以薄粉,掩饰中年妇人之几条皱纹。
曹凛随他母亲,圆脸红润,体态微胖,双眼不大。
“哎吆,妹子,晚上我可为你们一家准备了丰盛家宴。”杨氏热情抓住虞氏的手,眼睛发亮扫了曹元一眼。“这就是咱家大侄子,一表人才啊。”
虞氏这几个月从未见过杨氏这么热情,有点不适应。
曹探白天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怎么样。
曹凛也凑到曹元跟前,挺胸抬首,道,“二弟。”
“大哥。”曹元对这个便宜堂兄不感兴趣。
“你哥在礼部当值,礼部!朝廷六部之一。”曹凛见曹元身着简朴,又是从偏远小县城而来,应该对朝廷心存敬畏。
曹元故作羡慕道,“大兄那可是朝廷的人了。”
“对。。。对。”曹凛有点尴尬,含糊对应。
“老太爷和二太爷过来了。”老仆叫道。
一位粗布衣裳,身材魁梧,皱纹如沟壑,双眼精光的老汉,扶着走路迟缓的曹孟进来了。
不用说,魁梧老汉就是二叔祖曹横。
众人一起上前见礼,曹横注视曹元片刻,便扶着曹孟一起坐在上首。
他知道曹元习武,觉得是个武师,已经不错了。
毕竟是武道修为入劲血境的高手,曹横虽然看着面容沧桑,却依旧满头乌发,身体硬朗,一股雄浑之气。
“多少年了,曹家一家子又聚一堂了。”
曹孟昏黄双眼微红。他回忆起十几年前,曹府人丁兴旺,妻妾和睦,欢聚一堂的情景。
一脸沧桑沟壑的曹横面无表情。
杨氏则嫌弃瞥一眼曹孟,暗想当初瞎眼了嫁到曹府来。
转头再看自己丈夫曹探,还好对自己言听计从。
如今为了继承这个府邸,她才携夫带儿过来。
缘由朝廷没有收回这个府邸,那么只要曹家后代在朝廷有一官半职,这府邸就一直属于曹家后代。
可她儿子曹凛目前还只是礼部一名文吏,算不算有品的官职。曹凛短期升官无望,得花钱买上一官半职。
现场暂且鸦雀无声,各人垂首进膳。
曹元难得吃上一顿好的,耐着性子,吃慢一点。也不时给虞氏夹点桌面远处的鱼肉鸭块。
“我特地为贤侄办了这个家宴,张管事特地出府采买。”杨氏邀功。
曹孟不冷不热道,“整个曹府已都是你们夫妇二人当家做主了。”
“不见得吧,我儿正图个前程,缺点银两打点。可府里兄弟都不愿帮忙。”杨氏委屈道。
“有事说个清楚。”曹孟道。
曹探起身,“父亲。你孙儿曹凛碰到一个天大机会,事关曹家的锦绣前程。”
于是就把曹元得到窦长卿赏赐的一万六千两大银票事情说一遍,再提曹凛礼部有个官职,这些银两正巧可以用上派场。
“一万六千两,买到礼部的文办主管官职,那就是朝廷入册的官位。咱们曹家就可以永远居住在这府邸。而且曹凛正年轻,准能升官封爵,光宗耀祖。”曹探一番口舌,兴奋大谈。
曹孟一听很是腻歪,自己嫡子看上庶孙的钱了,跑到老父亲面前让老父亲出面。
经历人生风雨的曹孟懒得理睬这种事情。
他把曹探一家叫回来,期望他们把府邸继承下去,虽说是为了曹家延续,也有为曹探着想。
跑去妻家寄人篱下,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可曹探一家好像不怎么领情,总觉得曹府欠他们很多似的。
见曹孟不说话,旁边的二太爷曹横冷哼一声,“这事你自己与你二弟一家商量。别来烦你父亲。”
整年板着脸,一向不理事情,常年半句话都不会说的二叔,今天破天荒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向着庶子曹康一家。
曹探杨氏深感意外,这个二叔是个武道高手,传言早年杀过人,他们不敢跟他顶话。
面无表情的曹横转头注视曹元,“齐王府世子有派人过来找你?”
“不知。”曹元回道,他今日才到京都,就有这么多事。
“我没怎么回来,府内事情关心太少了。”曹横冷不丁一句话。
这话把曹探杨氏吓一跳,这常年不在府,透明人一样的二叔想干嘛?
“明日派人去告诉齐王府,曹元回来了。”曹横又一句话差点把曹探杨氏曹凛三人给吓到。
这曹横是要当家做主了吗,怎么对他们发号施令,难道不知道这两年一直都是杨氏在当家。
曹孟已经没有了胃口,擦了擦嘴巴,示意自己吃够了。
不等下人过来,曹横放下筷子,去搀扶自己大哥。
曹横经常不在府内,不过他若是在府里,都是亲自服侍自己的大哥曹孟。曹孟经过十年牢狱,身体被弄垮了,时日不多了。
曹元急忙多吃两口,看见父母责备目光,就停下筷子。不吃白不吃,他不在意曹探的目光。
曹康去和曹横一起搀扶曹孟回房。虞氏与曹元告辞回去了,只剩曹探一家子。
一家子大眼瞪小眼,本来想借一场家宴,拉老爷子一起施压曹康一家,特指向刚刚进府的曹元,让他把赏银掏出来。
哪知风向突变,好像事与愿违,这曹府有点脱离了他们一家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