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碎在湖面上,整个湖面都变成了一片晶莹。
张杏虎死死咬着牙关,泪水模糊了视野,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痛得厉害。
似乎有万千钢针插进了她的心窝,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张杏虎抬起头,双眸中尽是哀伤与失望。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她张大嘴巴,使劲呼吸着。
却只是徒劳地吞咽空气,面皮渐渐涌上一层绝望的灰意。
张杏虎仰起头,任凭泪水顺着脸庞淌下。
她的眼神黯淡,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像是一朵盛放到极致便凋零的花。
杨岱看见杏花孤独绽放,听见她一生的悲伤与寂寥。
他不忍再看,转过头去,将视线投注在湖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逃离心底的挣扎和难过。
湖面上映出张杏虎躺在杨岱的身边,肌肤相贴。
离离草原的篝火前,张杏虎与杨岱十指交扣,娇笑起舞。
那时,张杏虎唱着忧伤的歌,斩出一串串绚烂的焰火,将漫漆黑的天装点成了繁星点点的银河。
杨岱则握住张杏虎的手,将温暖传递给她,两人亲昵依偎在一处。
他们曾经是彼此的唯一,是对方的全部。
张杏虎的一切向杨岱打开,包括她那颗纯净而脆弱的心。
剑宗外,雷火湮灭,虚空陷入了最深的黑暗。
四周一下子寂静得不真实起来,连风声也消失了,仿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风。
“杏虎,你找我吗?”
郁离走进水榭,没有察觉张杏虎已然身不由己,径直走到了杏花树旁边。
他蹲下身,摘下一朵粉红色的花儿,轻轻别到张杏虎的耳边。
此时张杏虎早已变成了杨岱的提线木偶,她的表情如常,目光微垂,默默颔首。
郁离叹息一声,将花瓣轻轻盖在张杏虎的眉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额角,柔声说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睡不着。”
张杏虎的声音细若蚊蝇。
“怎么会睡不着呢?”
郁离微微皱起了眉道:
“我一直想来看你,但是天地大劫将至,那些生灵要一个一个安抚。”
“我知道。”
张杏虎缓缓抬起眼睛,眼神清澈澄明,毫无迷惘。
郁离说着说着,低声咳嗽起来,他忙转过头,袖子遮住了嘴,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从袖子缝隙里渗透出来。
郁离脸上露出笑容,又道:
“我怎么对你说这些,你一定觉得很没意思,我记得我小时候和师父来龙虎山时,你每次听到不想听的话总会躲起来。”
“找到你时,你总会低着头,揉着衣角,一声不吭。”
杨岱驱使着张杏虎,答道:
“我不再是小时候的孩童了,我懂事了。”
“好……”
郁离一沉默了,隔了片刻,像是强振精神,带着兴奋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吗,那年我们去灵荒一起栽种的那株人面桃花树开花了!”
“你想不到吧,它真的开花了!我们还一起采了花蜜,酿造了果酒……”
郁离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往昔的事情。
四周安静得吓人,除了风声,再无其余的声响。
张杏虎一直保持沉默,只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郁离。
“已经隔了很久,我不太记得了。”
半响,张杏虎这才慢慢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某种难言的压抑感。
“是啊……”
郁离笑了笑,继续说道:
“桃花真的开了,虽然只有一丁点的花苞,但真的很美,这一定是整个天下最美的桃花,可惜……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一看?”
郁离低下头,期待的看着张杏虎,忽然瞧见她眼角的泪痕。
他怔了怔,伸手拂过张杏虎的面颊。
“杏虎,你怎么哭了?”
张杏虎摇头道:
“我想离开这里。”
郁离闻言一愣,问道:
“原来你还在怪我,怪我没有让你去找他,你一定要去见他吗?杏虎,有时候不见,反倒比见了更好。”
郁离的声音弱下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他说道:
“杏虎,我们还是,去看一看杏花好吗?”
“杏花?”
张杏虎喃喃重复着,目光茫然地看着远方。
张杏虎默然了一会,道:
“好啊。”
郁离喜形于色,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拉着张杏虎往外走,张杏虎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面。
只是在她的手中,唐刀瞬间出现,刀芒一闪,清冽的刀锋刺进郁离的背心。
鲜血顺着锦衣,浸染开来,像是一朵血红的杏花。
郁离脚下一软,跌坐在石阶上,没有运转法力,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杏虎,为什么?”
郁离愣愣地望着张杏虎,嗫嚅着嘴唇,
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管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张杏虎看着他,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
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像是什么都说了
“原来如此……杨先生……看来这一局是你赢了……杏虎……你……不要恨我,好吗?”
张杏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但是什么又都说了。
郁离发了一会呆,颤抖着抓住冰冷的刀锋,迎上去贯穿心脏,鲜红的血喷溅在湖面上。
“杏虎,我错了……我错了啊……”
郁离满含痛苦的神情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他虚弱的说道:
“现在,你不会恨我了吧?”
郁离咳出大团血沫,声音急促了起来:
“你小时候,总是躲开所有人在半夜里偷偷的哭……我们可以……可以一起去看……看杏花……好吗……”
郁离的眼神越来越暗淡,挣扎着伸出手,像是要触碰什么:
“你看到了吗?杏虎,杏花开了,桃红色的……开得很大……很大。”
郁离的呼吸渐渐停止,身躯后仰,摔倒在湖水之中。
杨岱从张杏虎的灵台中缓缓退出,回归自己体内。
杨岱低垂双眸,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而张杏虎则依然保持着握刀、劈砍的动作,站立了许久。
她的目光时而凄迷,时而哀伤,最终变成了麻木与空洞。
杨岱伸出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道境以最自然而然的方式蜕变,无声无息地化为混沌之态,似虚似实,仿佛天地初始便是那般模样。
道境仿佛是不断膨胀的宇宙,犹如星涡旋转浮沉,又如黑洞吞噬万物。
其中无数细微的粒子组合衍生,形成了一方宇宙。
至此,杨岱的道境已可称得上是道境,衍生出的弦线游走于众生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