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岱摇头道:
“我的道和仙师地完全不同,所以无法理解你地想法,但愿我的经历,能为仙师的道提供一些体悟。”
当下杨岱不再犹豫,把自己的往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
过了许久,杨岱都没有听到癫道人的回音,仿佛他正在潜心思索,又像是在观测杨岱的一举一动。
杨岱凝神细瞧四周静止不动的神识天地,不由心中好奇,癫道人究竟躲在了什么地方?
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莫非……
杨岱脑海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他不敢见自己?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立刻便被杨岱否决了。
就在他思绪停留在瀑布的同时,凝固的水流倒悬泻下,溅雪迸玉,癫道人从飞瀑中翩然走出。
他遗世出尘的步伐与流水相契相和,一时间,杨岱分不清是飞瀑在流泻,还是他在流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先生倒是信得过我,该说的说了,不该说地也都说了。”
癫道人的声音朗朗盈盈。宛如不掺一点杂质的天籁清鸣,听起来十分舒适悦耳。
他脸上的神色更是奇特,虽然有常人的表情变化,但不藏一丝一毫的感情。
就像一个人在笑,却没有喜悦,在哭,却没有悲伤,神情的变化仅仅是一个空壳,让人看起来诡异极了。
杨岱就像看见了一幅会动的画像,而不是有血有肉地活人,仔细打量着他,口中说道:
“在下相信仙师决不会对我不利,仙师在我眼里,就像一块石头,一片浮云,试问谁会防范这些东西呢?你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
杨岱心中暗忖,癫道人必然有一段辉煌多彩的过去。
癫道人闻言,不由哑然失笑,淡淡一哂:
“先生的故事很有价值,所以我也会给你相应的好处,只是先生有功夫打听我的来历,还不如多费些心思,想想如何对付玄牝吧,给先生提个醒一一”
他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道:
“归墟。”
杨岱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
“仙师似乎很熟悉归墟?”
“归墟我在多年前曾经深入历练过,龙虎山留有第二任祖师张文君进入归墟的日志,我也拜读过,那些鸡贼的道士没有告诉你吧?”
癫道人轻描淡写地答道。
杨岱摇了摇头,问道:
“因果规律便是天意吗?”
“前人栽树,才有后人乘凉,这便是因果,窈窕淑女,引来君子好逑,这也是因果,玄牝和你,两者之间同样是因果。”
“我们之间既是因果,也是缘分,先生,我说的对吗?”
癫道人说罢,双目望向远处,眸子中带着几分怅惘和追忆,像是透过万重迷雾,看见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这个我明白,因果就是一件事开了头。会持续下去,产生接连不断的影响,最终导致一个结果。”
“其实命运是选择形成的因果。把每一次做出的选择连成一条线,起点是因,线的终点就是果,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
癫道人微笑着道:
“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
他的双目倏然绽出璀璨的光华,四周的景物也随之流烁闪耀,熠熠生辉,整个灵台天地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异彩幻变。
从极静转化成极动,他又道:
“因果规律,只是天地运行规律的一种,并不是唯一,先生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请讲。”
杨岱心头一紧,面容渐渐严肃。
“因为规律并不是唯一的,规律只代表一种现象。”
癫道人缓缓说道:
“比如你认定玄牝是妖魔,那他就是妖魔,你认定归墟中有至宝,它就是至宝,什么以本心抗天命何须如此麻烦?”
癫道人傲然喝道:
“只要我拖离了因果规律,便不用受它所制了。”
杨岱听得有些糊里糊涂,无法置信:
“拖离因果规律?仙师在说笑吗?天地万物运行难道还有其它的规律?难道除了因果形成的命运,人还有另外一种命运?”
癫道人嗤笑:
“看着我。”
霎时,灵台天地的一切景物犹如惊涛骇浪涌入他的双眼。
定睛再看,四周陡崖峭壁,黑水汹涌,杨岱依然被锁绑在冥渊内,动弹不得。
从癫道人的眼神里拖离出来,杨岱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对方自成一个运行的天地,与杨岱所在的天地在刹那间交错。
交点静止成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的杨岱,在这个神秘的交点上,有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可以同时沟通两方天地的灵妙触感。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杨岱的脑袋中一阵嗡鸣,像是一瞬间经历了无数年,从婴儿时期一直延续到青年、中年、老年。
甚至白发苍苍,暮气沉沉的垂垂老者,直到死亡,直到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他看到一幕又一幕场景,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杨岱心驰神往,沿着两方天地无限延伸,仿佛可以捕捉到天地内万事万物的细微波动。
这种近乎通灵的触感,难道就是冥冥中的另一种规律?
杨岱顿时心痒难搔,就像一个饥汉面对满桌佳肴,刚要狼吞虎咽,却发现美食突然消失了,他又问道:
“仙师还没有告诉我,你修炼的道遵循了哪一种规律?”
“我的灵台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癫道人平静道。
杨岱微微一愣,回想起神识内的情形,似乎若有所悟,但又不是太明白。
瞧癫道人的样子,是不可能再说什么了。
只有自己慢慢领悟,好在癫道人不会赚杨岱便宜。
光是刚刚一番关于命运的奇论,就已是天大的惠赐,足够交换了。
何况他还将杨岱引入那个神秘的交点,亲自体验了一次崭新的天地规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也算弥补了他的遗憾,让杨岱获益匪浅。
杨岱收摄心神笑道:
“多谢仙师为我指明了一条新路,玄牝或许是世上唯一可以强行击破因果规律的人,在这方面,我终究比不上他。”
“所幸仙师令我茅塞顿开,既然天地间的规律不止一种,我又何必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来日我若能跳出因果,再战玄牝,当拜仙师今日所赐。”
杨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届时,我说不定会成全了他,仙师定会欣赏到一出好戏。”
天色渐暮,癫道人似打算离开,又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兀自徘徊不去。
杨岱暗觉纳闷,以他的性子,决不会吞吞吐吐,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先生不想知道外面的近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