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岱默然无语,神识内的诸般痛苦,反倒能够令他暂时忘记内心的苦涩,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孤独。
“你没出息的孬种!老子看错了你!竟然连从头再来的血性都没有。”
“老子不认识你这样窝囊的废物!”
天玄愤怒地咒骂。
它本以为主人是英雄豪杰,是盖世枭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软弱、懦弱和胆怯,根本不配做它天玄的主人。
但是,任凭天玄如何咒骂,杨岱始终保持缄默,一动不动,犹若雕塑。
天玄见状,愈加愤怒,它用力拍打着小香炉,发泄心中的愤懑和憋屈,嘴里还大骂着。
良久之后,它才停止谩骂,安静下来,只是,脸上依旧布满阴霾。
“唉。”
杨岱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悲哀。
天玄看到这幕,心脏抽搐了几下,它仿能够察觉主人内心深处的情绪。
天玄忽然感到莫名的难受,它不忍看下去,转移了视线。
杨岱的声音如同蚊呐:
“我拿什么从头再来?失去的法力能够恢复吗?碎成粉末的琵琶骨能够重生吗?”
“被挑断的筋脉能够续接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我现在是废人!我连个乞丐都不如!”
天玄哑然失语。
杨岱继续说道:
“与其让人唾弃,不如让自己死掉,这是我唯一能给自己留下的尊严了。”
天玄闻言,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它扑腾两下,却又颓丧地跌落下去,一阵呜咽。
杨岱看到,心中一疼,眼眶湿润,喃喃道:
“对不起,天玄。”
天玄抬起头来,怔怔地注视着他,忽然,它展颜一笑,道:
“主人,你还有救。”
杨岱一愣:
“什么意思?”
“你还有救。”
天玄道:
“第一,成为一种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生物第二,你的真血还在......”
杨岱摇头:
“那又怎样呢?”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哪怕有真血也无济于事。”
“我现在只想找块石头,一头撞死算了!”
天玄急促呼吸了几下,说道:
“主人,你别担心,真血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要你不想死,真血可以帮助你获得新生。”
杨岱闻言,心中燃起一团火焰。
天玄的话,仿佛黑暗中的一盏灯塔。
“真血真的可以救我?”
天玄肯定道:
“当然,主人虽然经脉,丹田,灵根被废,但体内有真血存在,只要真血不灭,你便可以浴火重生,重新修行,踏上仙路。”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啊,世上那有不需要琵琶骨就能修炼的生物?”
杨岱叹了口气,他并非完全相信天玄,毕竟天玄的话太匪夷所思。
“怎么没有?我们天精就不需要琵琶骨,照样能够修行。”
天玄骄傲道,又说道:
“只要主人有足够的毅力,我就有法子令你变成一个类似于天精的生灵!”
天玄犹豫了一下,又道:
“不过其中过程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轻则沦为白痴,重则魂飞魄散!主人可愿尝试?”
杨岱苦笑一声,人类怎么可能变成天精,简直比登天还难!
其实天玄也清楚,它所谓的法子犹如水中捞月,可望而不可及。
“谢谢你,天玄。”
杨岱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黯然瘫伏在地,粗糙的岩石棱角磨顶着他的额头。
渺茫的希望并不能带来安慰,反而使杨岱陷入了更深的绝望,整颗心沉入谷底,冰凉刺骨。
“杨岱。”
天玄沉默了许久,低声道: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的面对它,站起来,走出去。”
一滴泪水从杨岱眼角缓缓滑落,发出一阵阵凄凉的呜咽声,犹如一头无助的幼兽,在风雪中挣扎。
入夜后,天气更冷,杨岱的手脚彻底冻僵,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如果没有体内的真血,杨岱多半会被活活冻死,不过随着夜晚来临,那些异物倒是消失了,再也没有侵入灵台。
早已经千疮百孔,一片狼藉,堆积着异物留下来的各种污垢以及五花八门的卵。
杨岱麻木不仁地旁观,半梦半醒,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大约在子时,耳畔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杨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骇然发现四周黑色地水流诡秘地消失无踪。
大雪不知何时停了,山壁一片银白,底部的河床窟窿密布,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几十条毛茸茸的触手从窟窿里探伸出来,触手足足有三米长,每条触手上面遍布细密鳞甲,狰狞锋利。
这些触手彼此纠缠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河床上钻出近万条触手,接连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密集大网。
“扑哧扑哧”
大网发出怪异的喘息,如同呼吸一般起伏,触手纠结交汇的地方。
慢慢鼓起,形成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肉球,蠕动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紧接着,肉球破裂,从里面爬出好几头通体漆黑的巨型蜘蛛。
这些蜘蛛有数丈高,体型庞硕,足足有背脊上生有数排尖锐刀锋,如同刀锯。
还有些蜘蛛有两个头,两个头并不长在一起,而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乍看之下,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物前后拼接而成
但仔细瞧去,却能发现它们有着相同的特征,都是六条腿,且头颅上长着两个肉瘤,肉瘤上生有一双眼睛,眼珠呈红褐色。
这些奇形怪状的蜘蛛一出现,立即引起了杨岱的恐惧。
一只蜘蛛强行爬上岩石,八腿猛地盘抓住杨岱,双头怪探出利爪,用力撕扯杨岱的肌肉,血盆大口接着狠狠咬住了杨岱的肩头。
仗着早已是真仙之身,蜘蛛一时咬不开杨岱的皮肤,急得大叫。
远处的蜘蛛们像猫嗅到了腥味,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如同迅猛地潮水将杨岱淹没,啃噬着他身上的血肉。
饶是杨岱已经了无生趣,也不由心惊胆寒,头朝下死死抵住岩石,双肩竭力耸起,保护住最脆弱的眼耳口鼻。
不过蚁多咬死象,在数万个蜘蛛凶狠抓啃下,几个时辰后,杨岱的躯干、头颅以及四肢被啃掉了大半,剩余部分勉强吊着命。
终于—-
天际露出一抹淡淡地鱼肚白,在黎明到来的一刻,蜘蛛们突然爬远,消失不见。
而杨岱的伤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愈合,被咬掉的血肉慢慢重生。
半边身子完好如初,连疮疤都看不到,仿若未曾受过伤。
清晨的冥渊冷冷清清,寂寂寥寥,到了正午,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