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能够知晓,这些犯人都是江湖中的高手,武功绝对比寻常人要高得多。
而且,这些人身上杀气浓郁,如果不是犯人,恐怕会是一群亡命徒。
裴映真站立不动,静静地注视着这些人。
纵然犯人们知道裴映真可能是有来头的,但依然敢大声调笑。
还说着一些下流的话,可狱卒一说话却立刻全都噤若寒蝉,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便是如此了。
裴映真神色未变,依旧静默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任凭他们怎么嘲讽、羞辱都不为所动。
裴映真与狱卒走到大牢深处的一个岔道,向左拐弯之后到达尾端。
远远望去,那间牢房里是一个昂藏汉子,身材魁梧高大,身着囚服,头发凌乱,一条胳膊垂下来,应该是受伤了。
他戴着重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废和狼狈。
只是看到这一幕,裴映真就不由露出笑容,把正巧回头的狱卒给看呆了,差点忘记了继续领路。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痒,有种想要咳嗽的感觉。
不是因为裴映真长得美貌。
实际上他在建安城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其中有些人更是美艳无双,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可是裴映真的容颜,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料,简直是惊为天人!
尤其是裴映真唇边勾勒的淡笑弧度,仿佛是春日阳光,温暖舒适,又似清泉溪流,沁透心脾。
狱卒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裴姑娘,前头到了。”
狱卒说着,裴映真快步上前,冲着牢房里的人叫了一声:
“兄长!”
牢中汉子抬起头,见到来人,顿时愣住。
许久之后,他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映……映真?”
裴映真含泪点头。
牢中汉子咧嘴笑了。
他的牙齿很白,笑容却像个孩子般纯粹。
“我……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说到最后突然哽咽,半晌都没有接着往下说。
裴映真眼眶泛红,强忍着才没落泪。
牢头站在牢房外,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牢房的大锁。
并亲自推开门,对着已经到边上的裴映真说道。
“裴姑娘,您请进,我在外头候着便是,有事尽管吩咐。”
裴映真嗯了一声,对着狱卒轻声道谢,然后走进牢房中。
而牢头和另一个带人来的狱卒离得稍远,算是给足了私人空间。
牢房里的人正是裴击浪。
从自家妹妹进了牢房,裴击浪就一直盯着她看,眼珠子都不舍得转动。
直到牢房门被关上,裴击浪仍痴痴地凝望着裴映真,直到裴映真坐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兄长!”
裴映真又唤了一声。
裴击浪这才醒悟过来,忙将目光收回,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咳咳映真啊,你……瘦了好多!”
裴击浪干巴巴地说道。
裴映真浅笑摇头:
“兄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裴击浪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又道:
“都有什么好吃的?快过年了,某家可算有顿像样的饭了!妹子你不知道,这牢房里的饭菜太差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迫不及待地拆开裴映真送进来的包袱。
里面装着烧鸡,好酒,一叠酱牛肉,一碟小菜
虽然都是普通百姓食用的东西,但看起来味道倒是相当不错。
“咦!还有糕点!”
裴击浪拿起一块桂花酥尝了一口。
甜香软糯,回味无穷,令人赞叹。
“好手艺还是我妹子有本事啊!”
他看着裴映真,说道:
“某家虽然落魄至此,但是好歹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他们不敢为难我,你放心好了。”
这两人都是修行之辈,驻颜有方,所以现在看起来都非常年轻,甚至连脸颊轮廓都没有改变。
香味儿让对面牢房和隔壁牢房都闻到了,也都在咽着口水。
裴击浪拿起筷子和饭碗,先狠狠扒了两口饭,然后伸筷子夹肉夹菜往嘴里塞。
填满口腔之后再咀嚼,使得他升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兄长,你要是愿意表明身份,我早就可以把你带出去了,换个身份照样活得滋润,何必在这牢里受苦呢?”
裴映真皱眉问道。
裴击浪听到这话,却是停下筷子,看着裴映真。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映真,你不懂。”
“玉可焚,不可改其白,竹可焚,不可其白,我身虽死名可垂名于竹帛也,有何惧之,再者说自古以来都是男儿登基为帝,哪有以女子之身称帝的?”
裴映真听了,心底莫名酸楚。
“所以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
裴映真冷声质问。
裴击浪却是嘿嘿一笑:
“谁说某家是造反,某家招兵买马了吗?”
裴映真微微蹙眉,心中越发悲凉,说道:
“既然不是造反,那你为何要要反对陛下?”
裴击浪哼了一声:
“咱们兄妹俩一母同胞,乃是同根同源,为何你不理解我呢?”
裴映真却道:
“兄长,你还是不明白,因为你现在颜卿装病不上朝,陛下已经开始起疑心了,你如今的境遇是你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陛下?”
裴击浪嗤笑一声:
“她还想杀我?哈哈哈……真是可笑,我裴击浪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兄长!”
裴映真瞪圆了眼睛,怒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父亲本来都要退休了,你还整出这个幺蛾子,你是想让我们裴家满门抄斩吗?”
“首先某家早在几十年前便与裴家断了关系了,其次……”
裴击浪说着,语气忽然冷硬了几分:
“某家早就不认祖宗了,怎么会牵累裴家?”
裴映真一滞,旋即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失望,努力平静道:
“兄长,父亲生你养你,对你寄予厚望,你怎能这样忤逆不孝?”
“某家早在十八岁那年就不靠家里了,如今也是独挡一面的大丈夫,有什么需要靠父亲的地方吗?”
裴击浪说话间嚼着米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很显然他饿坏了的肚皮。
裴映真看着他这幅模样,不免心疼,但她也知道自己劝服不了他,索性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