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能收网了,大家警醒点。”为首那人面容严肃,之后又稍微和缓,道:“菀妹子,后天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宅子里,为我们守着大本营。”
陈菀那张稚嫩的小脸出现在一群男人中有些违和,她一向听话,这次却摇了摇头:“朱大哥,我要去,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朱灵川其实对陈菀印象不错,小姑娘人机灵身世又简单清白,可以帮忙打探消息,人还是徐世俊引荐的用着也放心。但是后天晚上的行动实在太过重要,又有危险,稍有差池就是要命的,他实在不敢让这样的小姑娘涉险。
陆恩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看着陈菀笑道:“菀妹子,你有更要紧的事做,这事除了你我们大家谁去都不合适。”
“何事?”
“你要去灯市……搞一场混乱。”
“什么样的混乱?”
陆恩生憨厚的圆脸上露出了与他极不匹配的坏笑。
“越大越好……最好闹得全城的人都知道。”
“啊?”
陈菀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
自从陈菀从家里逃出来便来郾城投奔了陆恩生。她知道,自己若想在这个世界杀出一条路来,那么加入东进党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更何况之前南阳府内严抓东进党,许多东进党都被抓进了官府受了不少牢狱之灾。而陆恩生等人多亏了她的通风报信才幸免于难,多少也算是对他们有恩,接收她成为东进党一员但也不算太难。
如今的她已经成功进入未来东秦国最大,权力最盛的党派,只要稳步向前想必未来必大有发展。
东进党此番要刺杀内阁大学士余启,只因他是现在变法维新的最大阻碍,而且此人食古不化,软硬不吃,无计可施只能出此下策。
此次是她加入东进党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共谋大事,而这件大事也将直接决定了东进党的成败。
所有人都很紧张。
但是陈菀却不是,她知道这次行动一定是会成功的。
刺杀过程书里虽一笔带过,但是结局却是很明白的。
内阁大学士余启于中秋佳节死于郾城老家,死因不详。之后东进党变法成功,江南地区实行科举制。
想到自己要参与这一重大的事件,陈菀还是有点激动的。
中秋佳节转眼即至,天色未暗之时陈菀便出了门。
她今日任务不轻,需早做准备。她这辈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去奉命闹事。
她以为自己出门已经挺早了,毕竟灯市嘛,总要等到亮灯时分才能叫灯市嘛。可她出了门才知道,原来郾城的热闹早就开始了。
南市是最热闹的,街市上无数跟她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地逛着街,买些吃食或者精巧的小玩意儿。陈菀自然是无心玩乐的,她的目标是明晖楼。
南市最热闹处有一座明晖楼,明晖楼足有五层之高,在郾城可谓是独树一帜。明晖楼为了迎中秋佳节特在门前立了一盏与楼等高的大花灯。那花灯陈菀之前便见过,当真是巧夺天工叹为观止,手艺之精巧让她这个现代文明里过来的人都心生惊叹。这还是没亮灯的时候,等到今夜亮灯还不知道有多壮观。
等到上灯时分,明晖楼定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陈菀的计划很简单,等到人最多的时候她去人群中高喊一声自己丢了钱袋,必能引起恐慌。届时趁乱她在扔点动静大伤害小的小鞭炮不信这个乱子引不来郾城的守军。
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街边灯贩子让人眼花缭乱。陈菀被灯贩子缠得没办法,顺手买了一盏精巧别致的蝴蝶灯提在手上。她顺着人流缓缓往明晖楼方向走,刚到街口,突然人群里冒出了一队身着银甲的士兵。他们二话不说用力分开了人群,口中还冷冰冰地喊道:“闲杂人等回避!”
陈菀被人流拨到了路边,眼看着原本人头窜动的南市霎时间就被清理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同样被分流的百姓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菀心头一紧,可别是老朱和老陆他们出事了。
有聪明的人回道:“雪衣卫只是开道却不见搜查,应该不是出事了。应该是有大人物要来了。”
话音刚落,忽闻一阵花香袭来。那花香浓得十分霸道,似乎有让几里外的人都能闻到的冲劲,但意外的是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让人置身仙境般的喜悦。
花香中隐隐有丝竹之声,随着乐声越来越近,两边的百姓不知怎得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陈菀没有跪的习惯,却也不想显眼,便顺势蹲了下去。好在人太多了,她身量也小,倒也看不出来。
“临江王殿下驾到,众人迎驾!”
听到内监尖细的声音,陈菀才惊觉原来是临江王,原文中跟柳朝雪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那位临江王,如今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临江王空桑锦,是当今陛下的兄长,他自小体弱,性情乖戾,又喜铺张,所以为先帝不喜。他表面上浪荡不羁,骄奢淫逸,看起来对皇位毫无兴趣,但其实他心里深沉,机关算尽,对权力有极大的欲望。
这些设定对于小说里的王爷来说倒不算新鲜,但是陈菀对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句对他外貌的描写。
艳丽近妖。
虽然百姓都要避讳不能直视皇室贵族,但陈菀终究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偷偷抬眼。只见十几个身着内监服的人抬着一个巨大的轿辇缓缓行来,轿子有顶却是四面漏空,只垂着两张轻薄似云烟的轿纱。行走间轿纱微动,隔着那影影绰绰的纱帘,陈菀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空桑锦生母身上有蛮人血统,所以他长相异于一般的东秦人。五官深刻,肌肤苍白,一双凤眼半睁着,仔细看便能看出他的瞳色竟是黑中带着碧色的,在夜色中更显妖异。一身鲜红锦衣被他穿得松松垮垮,脖子上却围着一圈毫无杂色的白狐围领,看不出他到底是热还是冷。他并未束发,墨色的发丝就那么随意地散着。
空桑锦半倚着背靠,看着路上的灯景觉得无趣,又看这一路上毕恭毕敬的百姓更觉得无聊。他仰头将手中琉璃盏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有几滴殷红的酒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淌到了那白狐围领上。他眉头一皱,似觉不耐,一把扯下脏了的围领便扔出了轿辇。
白狐围领落在了一个小男孩脚下,小孩觉着好看便伸手够了过来藏在了衣袍下。
正在缓缓前行的轿辇却突然停下了,几个内监踩着小碎步飞快地来到了小孩面前,二话不说踹了他一记窝心腿。
小孩的母亲忙扑过去抱住孩子,她衣着配饰都算体面,看来也是富庶人家。她心疼孩子,一下忘记了眼前的是她得罪不起的贵人,对着内监质问道:“你为何要踢我家宝儿,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内监一脸尖刻,语气也轻蔑,他阴阳怪气道:“小贱种,竟然敢碰王爷的东西,今天不剁了他的脏手他就不知道什么天家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