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主母却无暇顾及其他,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被掉包的孩子。
她赶忙按照那儿媳提供的地址寻去,一路上,马车疾驰,扬起阵阵尘土,她的心也随着车轮的滚动而愈发忐忑。
她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脑海中不断想象着即将见到的孩子的模样,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她见到了与自家女儿长相一模一样的‘温若’。
彼时的‘温若’,正坐在院子里晾晒草药,虽说依旧身形消瘦,面色蜡黄,但气色已然好了许多。
看到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温家主母突然到访,‘温若’吓得瑟瑟发抖,手中的草药洒落一地。
她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温家主母缓缓走近,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吓到眼前的孩子。
她轻声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听完温家主母的解释,‘温若’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神,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颤抖。
待缓过神来,先是呆愣地看着温家主母,紧接着泪水夺眶而出,嘴角却又泛起一丝笑意,又哭又笑,情绪几近失控。
温家主母看着心疼,眼中也泛起了泪花,她缓缓走上前,轻轻将‘温若’拥入怀中。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衫 ,许久都未能平复。』
凤卿云说到这,顿了顿,再次长叹一声,胸腔里的气息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无奈与感慨,缓缓吐出。
『哎,可惜啊,命运的轨迹一旦偏离,想要重回正轨,谈何容易。
温家主母虽满心欢喜地与‘温若’相认,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一击。
那被掉包的男婴,凭借着自身的才学和机遇,彼时已然踏入仕途,在朝堂之上风生水起,风头正盛。
他长袖善舞,结交了不少权贵,在朝中颇具影响力,一举一动都能掀起不小的波澜。
在这样的局势下,出于对家族声誉的维护、对朝堂局势的权衡。
以及种种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她实在无法将‘温若’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这其中的难处,外人难以体会,每一个决定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行走,稍有不慎,便会让整个温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无奈之下,她只能精心安排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别院。
别院选址在城郊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四周翠竹环绕,静谧清幽。
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经过她的悉心挑选,从精巧的太湖石,到姿态各异的花卉,再到雕梁画栋的楼阁。
无一不彰显着她的用心,只为给二女儿一个舒适的安身之所。
她让‘温若’暂且住进去,虽说不能即刻恢复她的身份。
可但凡能给的,从每日三餐的珍馐美馔,清晨的燕窝粥、午间的精致糕点。
到四季更替的绫罗绸缎,从春日的轻薄纱衣,到冬日的狐皮大氅。
再到各类珍贵的珠宝首饰、书画古玩,无一短缺,只盼能稍稍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时光悄然流转,不过半年时间,在温家主母的精心照料和丰富物质的滋养下,‘温若’就像是换了个人。
曾经那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模样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润的面色、饱满的精神,出落得与真温若别无二致。
走在街头,若是不熟悉的人,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差别。
但到底只学了短短半年,不过是外在的气色养好了,内里的涵养、学识,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她的言行举止,偶尔还会露出曾经生活的痕迹,那些细微之处,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察觉。
比如,在正式场合行请安礼时,她的动作虽有模有样,却少了几分世家千金自小养成的优雅从容。
与人交谈时,用词虽力求文雅,却难免带着些市井的直白和质朴。』
『那时的‘温若’对自己严苛得近乎苛刻,她的房间里,总是堆满了各类书籍和字帖。
每日天还未亮,就能听到她诵读诗词的声音。
她总觉得没能被接回温家,是因为自己不够出色,不够知书达理、不够仪态万方。
所以,她拼了命地学习各种礼仪,从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到待人接物的分寸。
钻研琴棋书画,指尖在琴弦上磨出了茧子,棋盘上摆满了棋局,画纸上堆满了习作。
她的生活被学习填满,没有丝毫闲暇。春日里,别家小姐在花园中赏花游玩,她却在房中练习书法。
夏日夜晚,别人在庭院中乘凉闲聊,她在烛光下研读诗词,秋日,落叶纷飞,她无暇欣赏美景,专注于研习茶道。
冬日,寒风凛冽,她仍在苦练琴艺,手指冻得通红也不停歇。
她满心盼望着能早日回到真正的家,让爹爹娘亲为自己骄傲,让家族接纳自己。』
『彼时,真温若已然怀有身孕,整个人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她亲手为孩子缝制小衣服,挑选精致的襁褓,想象着孩子的模样,脸上时常挂着幸福的笑容。
温家主母看着女儿幸福的模样,开心的同时也思虑颇多。
她生怕把这错综复杂的事情告诉女儿,会让她情绪波动,动了胎气,危及腹中的孩子。
于是,她只能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想着等温若顺利生下孩子,身体恢复之后,再安排两姐妹见面,一家人好好团聚。』
『谁能料到,命运的无常再次降临。温若临盆之际,竟出了那么大的变故。
产房外,洛府的下人进进出出,神色慌张,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
稳婆焦急地在屋内屋外奔走,呼喊着要热水和干净的棉布。
温家主母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匆匆赶到洛府。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脸上满是焦虑和担忧。
当她踏入产房时,看到的却是温若气息奄奄、生命垂危的模样,她的心瞬间如坠冰窖,泪水夺眶而出。
而当时的洛祁安,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凭借着出色的才能和智慧,赢得了众人的赞誉和赏识,前途无量。
他在官场的应酬越来越多,却也始终心系家中待产的妻子。
温家主母舍不得这么优秀的女婿就这么散了,更不忍心看到女儿的骨肉被别人抚养长大。
慌乱之中,她的脑海中闪过了还养在别院的‘温若’,这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温若’也正是在那时,带着复杂的心情,入了洛府。』
覃芊落只觉脑袋被重锤狠狠敲打过,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思维完全陷入了混乱的泥沼。
她直勾勾地盯着光幕里那两张如同复刻般的一模一样的脸,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
每多看一眼,心中的疑惑便愈发浓重,好似一团越缠越乱的丝线,怎么也理不清,迷茫得不知所以。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听到故事的结尾,她不禁微微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唏嘘,那声音里满是感慨与同情。
眼前的这个“温若”,命运实在太过坎坷,就像在狂风暴雨中漂泊的孤舟,始终找不到安稳的港湾,令人心生怜悯。
在命运的捉弄下,她到最后连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能留下,实在可悲可叹。
可即便身世如此凄惨,也绝不能成为她伤害洛语柠的借口啊。
洛语柠可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侄女,血浓于水,这份亲情本应是最温暖的依靠。
她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做出伤害亲人的事呢?
覃芊落越想越气,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洛祁安同样被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弄得晕头转向,大脑仿佛被一团厚重的迷雾笼罩,怎么也走不出来。
他直愣愣地看着光幕上不断闪过的画面,那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快速旋转。
可他的大脑却好似一团乱麻,根本转不过弯来,怎么也无法将这些零散的信息拼凑完整。
他眉头紧锁,额头上挤出了深深的皱纹,每一道纹路里都写满了困惑与焦虑。
眼神中满是迷茫,嘴里还不时喃喃自语,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又像是在向旁人求助,试图理清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手不停地在头发里抓挠,原本整齐的发髻变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衬出他的憔悴与无助。
反观洛语柠,她的双眼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光幕中娘亲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像是被注入了滚烫的热血。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无尽的悲伤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咽。
原来,一切竟是这样吗?原来,自己的娘亲早已离去。
在自己还懵懂无知、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洛语柠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