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诩走后,皇帝拿起他的奏折开始看。
看了不到一页,他就将奏折丢了。
他怀疑严诩在奏折里骂他,并且有证据!
说什么吏部冗官滥设、任人唯亲、考核不公......
虽然严诩说的是吏部,但皇帝觉得字里行间骂的都是他昏庸不作为!
还有,严诩的奏折言辞犀利,没有半点溢美修饰之词,看的皇帝特别不习惯。
生了一会气,想到今日小崽子们还要来请安,到时候肯定会问到严诩,他又将奏折捡起来继续看,但是看了一会,他又想把这本奏折给扔了。
吏部有那么多问题吗?
就算有问题,这些年不也在照常运转吗?
危言耸听!
压抑着怒火将严诩的奏折看完,皇帝本来想画一个大大的x,将它驳回去,但想了想,又用朱红批了一个‘准’字。
新官上任,还没摸清楚朝堂的水有多深就敢大刀阔斧的变革,皇帝很期待看到他铩羽而归。
傍晚,叶景辰他们来给皇帝请安时,果然问到了孤竹先生。
“上课之事他已经答应了,时间定在三天之后,朕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皇帝颇为自得的说。
开口之前他还想着若是严诩不识抬举,他压都要将人压到文华殿,还好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叶景辰当然知道孤竹先生为什么会答应的那么干脆,毕竟他之所以来皇城,又不是应召而来,纯粹是被谢长安的一封信给勾来的。
他是为了相同的理念而来,是为知己而来,而知己就在文华殿中,他自然会答应的很干脆。
不过叶景辰是不会拆穿皇帝的,就让他再自得一阵子吧!
毕竟,以后多的是他气得跳脚的时候!
“真的吗?据说孤竹先生性情孤傲,从不向强权低头,儿臣本来都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父皇竟然真的能请到他,父皇您实在是太厉害了!”叶景辰对着皇帝又是一顿声情并茂的夸夸。
皇帝很受用,不过嘴上却很不以为然,“不向强权低头,不也得向皇权低头,除非他不想活了!”
叶景辰在心里不住摇头。
就他爹这性格,也难怪大渊明明气数未尽,却仍然在他手里覆灭了。
他爹年少时虽然接受的是正统的储君教育,可大概是先帝把他压的太狠了,而他夺得皇位的手段又过于血腥,偏偏还让他成功了,所以才养成了他现在狂妄自大的性格。
三日之后,皇帝早早就结束了早朝,领着严诩去东宫用早膳。
他们到东宫时,叶景辰他们刚结束晨练。
“这位是吏部尚书严诩严大人,也就是你们特别崇拜的孤竹先生。”
皇帝在面对自己的崽子的时候是很注重风度和形象的,语气温和的介绍道。
“不是说孤竹先生是个老头吗?”看到皇帝身侧站着的中年男人,叶景和疑惑的问。
叶景辰也看向谢长安,毕竟,一开始是谢长安说孤竹先生是个老头的。
谢长安没搭理他。
他是十几年后才认识严诩的,那时候的严诩可不就是个老头嘛。
十几年前的孤竹先生,虽然也蓄着胡须,却还不到知命,胡须又黑又直,面容坚毅,身姿挺拔。
叶景和的声音不低,严诩也听到了,朝着叶景和看过去,眼神自带着一股压迫感。
叶景和连皇帝的眼神都不惧,自然也不会怕严诩,仰头跟他对视。
“小小年纪,气势不错。”严诩点头赞许道。
皇帝心想岂止是不错,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狼崽子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你?
“见过严先生。”由叶景辰带头,一群小崽子一起给严诩问好。
“见过太子殿下,诸位殿下!”严诩也向这一群小孩子颔首。
这么多小崽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给他写信的?
早膳之时,因为有严诩这个外人在,大家秉持着‘食不言’,沉默的用完了早膳。
休息片刻之后,就到了早课时间。
因为孤竹先生要来文华殿上课的事情是三日前就决定好的,所以今日文华殿中除了他们这些学生,东宫所有的侍读和讲师都到场了,就连皇帝也打算旁听片刻。
这一堂课不只叶景辰他们期待,侍读和讲师们也都很期待,严诩本人也是自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叶景辰一直都在猜测严诩会讲什么,并且提前给小崽子们押了题。
谢长安跟他说过严诩的治世之道,也找到了一些严诩早年间流传的书稿,根据谢长安的叙述,以及严诩书稿之中透露出来的思想,叶景辰大概能确认,严诩比较崇尚道家和法家的某些学说。
同韩非子一样,严诩比较认同道、法、术、势相结合的理论,只不过跟韩子不同的是,他并不认同君权神授,不认同君主专制,也不认为君王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叶景辰根据他的思想理念,选了几篇在后世看来都十分有远见的法学着作,提前让小崽子们预习了,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感想辩证了一番。
“今日,臣为诸位殿下讲解韩子的《大体》。”
“古之全大体者:望天地,观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时所行,云布风动......”
熟悉的开篇令所有的小崽子都动容,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叶景辰。
叶景辰给他们准备了好几篇法家经典着作,韩子的《大体》正是其中之一。
韩子的《大体》是一篇将道家的自然主义和法家的实用主义相结合的治世着作,是韩子对国家治理和个人行为的深刻见解。
大体可以解释为大局观。
为君者,大局观是必须要具备的政治素养,叶景辰一直都在培养他们的大局观。
严诩为今日准备的十分充分,每一句释义都解释的言简意赅,又通俗易懂,至少,比叶景辰给小崽子们讲解的时候要简洁的多,却又不失深度。
皇帝是个大忙人,只是旁听了一刻钟,确认严诩没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带着人离开了。
他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严诩讲课一点都不拖拉,也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无味,就连最不喜欢读书的云舒,也听进去了。
当严诩讲解完所有的释义之后,他就开始提问了,第一个问的就是叶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