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婷婷说出最真的梦想时,我便有一个强烈的预感,未来某一天,我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作家。
在“逃跑”的第一天,我也曾在“事儿”后搂着她说:“放心吧老婆,我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养得起你!”
但我养她的方式里,应该不包括来爷爷这里“混饭”这一项才对!
这个永远对我无底线宠爱的老头,应该像我上一次“离家出走”一样,早在妈妈那里知道了一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选择了无条件地支持。
刚吃过饭,爷爷便“翘”了班,带着婷婷与我,回到了奶奶家。
刚一进门,便对着奶奶说出了,要把“下房”腾出来,给我和婷婷暂住的决定。
那是我记忆里,爷爷第一次向他一向畏惧的奶奶,提出如此“逆反”的想法。
奶奶也见过婷婷,对她很是喜欢。
但奶奶没有钱。
所以她的喜欢,只能停留在“表面”。
当她听见爷爷那荒唐的“构思”时,嘴巴张得老大。盯着爷爷看了好半晌,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与婷婷坐在小屋的炕上,听着爷爷奶奶的谈话,心中是一团乱麻!
扪心自问,我真的没有想过结婚。
不是我不想娶婷婷,是我无法在前途一片渺茫的情况下,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人生的大事。
而且才过了三天,我就已经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带着婷婷离开的了。
“难道我所谓的‘拯救’,就是带着她住到那间墙皮斑驳、四处都是蛛网的‘仓房’里边吗?”
就算,那里曾装载了我的童年。但关于那里的一切记忆,却全都是痛苦的。
而且,我已经是一个住过了“豪宅”的人啊!虽然,我从来没有将那座“豪宅”,与“家”划过等号。
可那并不代表,我不喜欢那种看起来很奢华的生活。
就算那“奢华”,是给别人看的!
与二老打过招呼后,婷婷便只是紧紧地贴在我的身后,不发一言。
从跟着我的那天起,她便将一切全都交给了我。
作为她最“崇拜”的人,我就是她的“主心骨”。
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她便笃定她的未来,一定会一片光明。
“‘光明’?那个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唯一两扇朝南的窗户,还被‘正屋’完全遮掩。在那个只有‘黄昏’与‘夜晚’的屋子里,我他妈的拿什么去谈‘光明’?!”
正胡思乱想间,那两位老人不知何时已终止了谈话。
很明显,在我消失后不久,妈妈不仅联系了爷爷,还联系了奶奶,或者更多的人。
这个专横的女人,我的一生之“敌”。
她总是以切断我所有后路的方式,逼着我对她“俯首”。
作为一个母亲,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只是她的母爱,太过“武断”。而我这个儿子,又太过叛逆。
空气犹自沉默间,我的老叔也从单位赶了回来。
风风火火地冲进小屋后,气势汹汹地指着我的鼻子,质问道:“迹天涯!你他妈的不好好上学,领个女的可哪跑,到底他妈的想干啥?”
爸爸死了之后,我最怕的其实不是我的妈妈,而是我的老叔。
因为记忆中,他是除了爷爷与爸爸之外,唯一动手揍过我的亲人。理由是我为了玩“街机”,将爷爷攒了半辈子的“存钱罐”,给“连根拔起”了!
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存钱罐”。里面装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纪念币”。在我还没有出生的年代,爷爷搜集到这套由四个面额为“十圆”的“钢镚”组成的一整套“纪念钞”时,我还没有出生。
在那个以“分”为计量单位的年代,其收藏价值,可想而知。
这样珍贵的藏品,却在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被我以“五十块”钱一枚的价格,卖给了马路边一个回收各种“旧钞”的老头。
可惜的是,我卖的那一个,是最后一个。其余的三个,分别被我在不同的商店,以原有的“面额”,“等价”花掉了!
等到爷爷发现时,“存钱罐”早已空空如也。
为此,老叔一共扇了我三个大嘴巴子。
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是控制了力道的。因为关于那次挨揍,我除了恐惧之外,没有一丁点“疼”的记忆。
三巴掌过后,他便让我去给爷爷跪下,以祈求原谅。
虽然在我当面跪下的时候,爷爷曾假意推了我一把。
但最后,我肯定是被他原谅了的。
事实上,如果爷爷发现“存钱罐”空掉的时候,不是先去问了老叔,而是问的我的话,或许我压根就不会挨这顿揍!
当然,我觉得我这个行为确实是欠揍。可惜,天性如此,揍也没用。
从小起,我就不是那守规矩的人。
说的远了,只说当我被妈妈接到身边,特别是进入到青春期以后,再面对这个老叔时,便再也没有“怕”的感觉了。
大概是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学校里闯了点祸。没空管教我的妈妈,曾托我的老叔“好好教育教育我”。
当时,老叔只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我的面前,黑着脸,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把眼镜摘咯!我好好教育教育你!”
这画面,跟当年的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那时我还没有戴上眼镜。
敏感地捕捉到“情况不妙”后,我决定“先发制人”,扯着脖子吵嚷道:“你凭什么教育我?‘管教’、‘管教’,‘管’在前,‘教’在后。这么多年你‘管’过我吗?‘管’都没‘管’过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一番话后,老叔哑口无言。只是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冲着我无力的眨巴了好几下。
趁他反应不及时,我便嚎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我哭,并不是因为我委屈。
我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人。可如果我不去伤害别人,别人就会来伤害我。
所以我哭,是因为我很“无奈”。
从那之后,老叔便再也没对我有过“教育”的行为。也是从那时起,我俩的“叔侄”关系里,比以往有了更多的“平等”。
看着已有近两年时间没对我大声说过话的老叔,和他那满脸的怒容,我斩钉截铁道:“我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