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灵泽提起淳于靖,沈殊玉木然的面容有了一丝触动。
“先生走得太突然,我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只是梦还没有醒。”
秦灵泽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我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
沈殊玉把那块令牌从怀里掏出来,“先生把这个交给了我。”
那是拂玉山庄庄主所持的令牌。
秦灵泽看了一眼,倒也不觉得意外。
“信芳和小嫮都顾不上这边,我贪玩,也没有能撑起门户的本事,含章又不在,至于庭芝……”
说到这儿,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孟庭芝是怎么回事儿?先生为什么让你小心他?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儿?”
沈殊玉的目光一闪,瞬间冷冽了几分。
“先生的话不会有错,我们以后防着他点便是。”
淳于靖说孟庭芝已经知道她参与寻找玉玺下落了,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沈殊玉心里十分疑惑。
至于先生所说的“不要放过他们”,他们指的是谁?是皇帝和郑涣吗?还是也包括孟庭芝?先生的死是他们的谋划吗?
秦灵泽虽然心中奇怪,但却不喜欢纠缠这些麻烦事,于是点点头。
“行,我以后也离他远点儿。”
看沈殊玉没什么大事,秦灵泽放下心来,继续去前面忙先生的身后事了。
趁杜信芳还没来,沈殊玉叫来了钧清,询问他淳于靖中毒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钧清不愧是淳于靖跟前第一得力之人,早在沈殊玉叫他来之前,他便将拂玉山上上下全部摸查一遍。
“四小姐,昨天并没有人递帖子上山拜访先生。”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后,凑到沈殊玉身边耳语了几句。
“但药庐一个小童去山上采药时,曾看到几个人隐在山脚树林中行踪鬼祟,他当时并没有在意,远远看了一眼就离开了,但他仔细回想后说,其中一人的身形与六公子有些相似。”
沈殊玉眉头一跳,眼中登时迸发出怒火,她猛地站起身来。
“好,很好,难怪先生要我小心他。”
钧清一愣,“难道真是六公子做的?四小姐,其实那个小童当时隔得远,也不知他看没看清,这件事要不要再查查?”
“只有一桩怪事落在他身上,我自然不会怀疑他,可他身上桩桩事情都怪。”沈殊玉抬头看向皇城的方向,眉头紧锁。
“一出山庄他立刻便搭上了彼时还是楚王的皇帝,自此平步青云,裴家失势他不闻不问,如今连先生都要我小心他……”
再结合淳于靖出事当天,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拂玉山,沈殊玉心中已经认定,先生的死必然和孟庭芝有关,他要么是知情人,要么便是参与其中。
可是先生死前没有明说这件事,会不会是在顾念与孟庭芝的几分师徒情谊?
钧清想起了前阵子庄里频频被陌生人光顾的事。
“四小姐,前些日子有不明身份的人摸进山庄,他们当时把山庄里重要的地方全去了一遍,但他们似乎不为求财,因为庄里什么东西也没丢,当时先生怕你们几位担心,所以不许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钧清这么一说,沈殊玉立刻明白过来,这群人是冲着玉玺来的!
难怪没多久先生就遭遇不测,还告诫自己孟庭芝已知道她的底细,那些人就算不是孟庭芝派来的,也与查找玉玺一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孟庭芝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郑涣呢?皇帝呢?他们已经知道玉玺现世了吗?
沈殊玉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随即攥紧了拳头,恐惧与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四小姐……”见她神色不对,钧清小心地唤了她一声。
沈殊玉紧张的情绪稍稍缓和了几分。
“钧清,等过完先生的头七后,我要下山办事,山上的事就暂且交由你打理了。”
“是。”
沈殊玉这几日没什么休息的时间,杜信芳来了以后,她和秦灵泽又陪着杜信芳哭了一场。
对于淳于靖死亡的原因,她与钧清商议后对外统一口径,只说淳于靖是旧伤复发,毕竟,说是毒杀只会给山庄招来非议。
而对于淳于靖的遗言中要他们小心孟庭芝一事,她对杜信芳和秦灵泽的解释是先生大约觉得孟庭芝好趋炎附势,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秦灵泽对这个解释接受的还算痛快,但杜信芳似乎并不十分相信,不过他没有太多精力去深究这件事,疑惑过后,便承诺会照淳于靖的话去做。
等山庄的兵荒马乱终于沉寂下来,杜信芳先回到了城中,秦灵泽暂且留在山庄帮着钧清接待前来吊唁的人,而沈殊玉则决定去做自己认为更加重要的事。
决定下山后,沈殊玉先把朱雀叫到了自己面前,朱雀乍一听闻她要在这时候离开,心里有些疑惑。
沈殊玉与淳于靖感情颇深,无论是出于情还是理,她这时候都更应该留在山庄为淳于靖守孝才是。
“如今先生已经死了,整个山庄就剩下我还能与玉玺扯得上关系,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沈殊玉平静地看着朱雀的双眼,她不是神,她也会为眼下危机重重的境况担忧。
朱雀有着另一重身份,但他对沈殊玉而言终究与别人不同,所以沈殊玉选择与他坦诚相对。
朱雀对于这番试探泰然一笑。
“我曾答应你永远也不会背叛你,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个承诺都有效。”
沈殊玉点点头,“我接下来要把与先生之死有关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你是想继续跟在我身边,还是想要置身事外?”
“继续跟在我身边,你会有暴露的危险,所以你若不想参与这件事,我能够理解。如果你选后者的话,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留在山庄,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朱雀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跟你走。”
“好,那你先设法把杨问心他们叫过来,越快越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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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朱雀送来的书信时,李惟清非常高兴。
他离开京城的日子近在眼前,但却一直没等来沈殊玉的答复,再加上淳于靖又刚刚去世,也不知沈殊玉这会儿还能不能想起他们那天在湖边的谈话。
他兴冲冲地带着信到了沈府。
仅仅是几日没见,沈殊玉似乎又憔悴了许多。
李惟清前几日去拂玉山庄吊唁淳于靖的时候,两人还见过面,只是没能说上几句话。
“阿殊,这几日你身体还好吗?”
沈殊玉面色柔和的向他致谢,“我还好,多谢你惦记。”
李惟清想起淳于靖仙逝的事,便又宽慰了她两句。
“你要节哀顺便,照顾好自己,不然淳于先生会担心你的。”
“嗯。”沈殊玉点头应了一声。
一番问候之后,周遭安静下来,李惟清的心却砰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