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吴德昌领着一个禁军入内禀报:“启禀陛下,赵统领来报。”
明帝从公案中抬头,眼神示意他开口。
赵统领抱拳道:“陛下,属下奉命前去追查,发现确实是毓盈妃娘娘暗中施压白县丞,利用李氏女威胁李院首,企图对宓妃娘娘和大殿下不利。
李氏女前几日被劫走也确实是宓妃娘娘手笔,李氏一家如今已在老家团聚了,属下等人并未打草惊蛇便原地折返了。”
这些不难猜测。毓盈妃和宓妃都不是傻的,他不愿任何一方独大是真,不愿两个儿子成为牺牲品也是真。
宓妃出手将李氏保下,那就证明院首已和她达成了共识,起码元祯没有受到伤害。
而在他将李氏女嫁给和闻人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白氏之时,宓妃就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会想触碰他的逆鳞去对元瑞出手。
宓妃没有靠山,只得仰仗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毓盈妃不同。
她身后有太后、有闻人氏,很难不对元祯有恶意,所以他默许宓妃此次所作所为——适当反击、放走李氏,对毓盈妃敲山震虎。
明帝点点头问:“闻人一族可知毓盈妃所作所为?”
赵统领摇了摇头:“未曾发现娘娘和族人近日有书信往来。”
明帝轻飘飘道:“那就想办法让他们知道。”
赵统领福至心灵,立刻便明白过来,应声退下了。
待人走后,吴德昌先是飞快抬眸看了一眼明帝神色,然后小心道:“陛下,桓郡王府那边...”
明帝不明所以:“怎么了?”
吴德昌道:“奴才斗胆,想问陛下林侧妃的胎要保吗?”
林琅眼中的情意他看得清楚,请清倌儿的事自然也没有瞒过他,但明帝也没有蠢到认为林琅这胎一定就是他的,于是淡淡道:“不必插手,端看她的本事吧。”
吴德昌又提醒道:“林侧妃母族势头渐盛,若是来日诞下男胎,保不齐王爷会将她扶正。”
明帝点头,并不放在心上:“无妨。”
对他来说,林家微不足道,就算林琅生下男胎也左右不过是个世子,还不够格。
明帝提起朱笔又要继续处理政事,见吴德昌并未退下,似还有话要说,皱眉道:“何事磨磨蹭蹭?”
吴德昌将身子躬得更低些,走近两步小声道:“陛下,可还记得清妙庵的应氏?”
明帝恍惚了数息后想起此人,好像已有一年未见了,他道:“她还在庵中?”
吴德昌心中暗暗叫苦,明帝一直不发话,底下的人怎好自作主张?
一直有两个暗卫日常守在庵中,怕她又被谁人欺辱后叫明帝知晓了心中不痛快,谁知明帝竟像是已忘了这号人物。
想归想,吴德昌却是十分清楚为天子奴仆的本分,“回陛下,应氏一直在庵中做些生计,奴才也一直叫人守着,无人再敢来说三道四闹什么事。
方才暗卫照例前来禀报,旁的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林侧妃浴佛会那日去清妙庵时碰上了应氏...暗卫还说两人在院中交谈了一盏茶功夫。
奴才担心会生什么变故,所以特来请示,陛下可要做什么安排?”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单独一个林琅和一个应婉莹都不算什么,可若是林琅察觉出应婉莹的身份,生了什么旁的心思,只怕会麻烦。
于是明帝道:“给她一笔钱,送出京城吧。”
二人本就是露水情缘,如今他嫔妃不少,子嗣渐丰,不会再踏足清妙庵,还是趁早将人送走的好。
吴德昌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
储秀宫。
李院首告老还乡之后,明帝并未任命新的院首。
张院判仍在行宫,崔院判照旧是负责毓盈妃、二皇子和几位公主的脉案,李院首的徒弟严太医自然就被指给了宓妃。
这日照例是太医来请脉的日子,秋叶忧心忡忡:“娘娘,也不知这个严太医为人如何、院首有没有同他将利弊讲过...”
宓妃倒是不慎担心:“从前也听院首提过几句,他这徒弟一点就通,医术想必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旁的...事在人为。”
说话间,那位严太医也到了。他瞧着虽不至于须发花白,却也并不年轻,颇有几分老成稳重的味道。
“微臣严朗参见宓妃娘娘,娘娘千岁。”
宓妃笑道:“起来吧,严大人不必多礼。”
严朗又道:“微臣奉命前来,以后就由微臣负责您和大殿下的脉案了。”
“这是自然,你是李老的弟子,本宫自然信得过。”宓妃说罢,命人将元祯抱来,又好奇道:“从前李院首除了本宫这里,还负责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身体,不知严大人可也是如此?”
严朗将手搭在宓妃的手腕上,一边把脉一边道:“臣资历尚浅,按理说不该给陛下和太后娘娘看诊,只是两位院判都抽不开身,微臣便先顶替上,待张院判省亲回京后便接替臣。”
张院判在行宫一事没有外人知晓,明帝授意之下,旁人都只当他是回乡丁忧。
宓妃点了点头,直视严太医双目,意味深长道:“严大人可知李院首为何告老?”
严太医愣了片刻,低头道:“师傅不曾多言,但微臣略有耳闻。”
那就是知情了,知情便好办。
宓妃慢条斯理道:“本宫保下了他和他女儿,这件事毓盈妃想必不会不知。你是他徒弟,现在又为本宫请脉,毓盈妃在心里恐怕早就将大人划入了本宫的阵营。”
严太医面露挣扎,没有接话,却明白宓妃说的是实话。
她继续道:“你也看到了,她未达目的有多不择手段。不过不必害怕,本宫和你师傅已有对策,你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宫不会叫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今日本宫只是将话挑明,不希望大人蒙在鼓里又或是自欺欺人。在宫里,人人都身不由己,切莫心存侥幸。”
严太医嘴唇微动,终是拱手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