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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我在地狱好忙 > 第55章 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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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勾起唇角,一字一句,皆让他,颤抖不已。是悲伤、是恐惧、是那难以抑制的兴奋。泪滴止不住,他满眼都是我,其余的,分不走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唯有那颤抖的手,似在抵抗,却又不得不认命。

“快!”我握着他的手,而他握着匕首。

所有目光的焦点,都落在我和他身上的时候,没人发现,那本是刺目耀眼的白日,不知何时,渡上了一层阴霾,骤然变色,如同末日一般,那逐渐累积的乌云背后,好似躲着乌泱泱的看客,看着我们如同一场大戏,情真意切,让人止不住难掩揪心动容。

他咬牙,额间的青筋,每一根都叫嚣着,不甘心,不认命。

可是,这是我最后的一个要求。

而他,生来就是要听我、信我、守护我。当情感抵达巅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出生皆是为了此时此刻。而我恰好也对他有同样的感情,这是他也意想不到,如珍如宝如赏赐一般的惊喜。而他,哪里还能那么贪心。

而且他庆幸我说了那句,地狱里见。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抛下他一人的意思。如此,在不能改变的死亡结局里,假如死后还有灵魂离体的后续,他还能继续痴缠,两缕魂魄,永世难分。

“等我。”他发出最后一点声音。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进我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生怕迟疑一点,便给我带来多一点点的疼痛。

迅雷不及掩耳,一切发生得极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他,他隔绝了所有感官知觉,在这一刻只想成为归属我的没有意识情感的工具人,我只需发号施令,他便毫无疑问地执行。

唯有我,没有感受到痛,身体不过是又破了一个洞,而他早已用另外的东西填满。

很好,对这个死法,相当满意。在意识逐渐离体之前,我笑着,嘴角淌出血,猩红浓稠,但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丑陋,皆如他最爱的槐花一般,美好动人。

“等你。”这就是我最后的遗言。

我不愿闭上眼睛,我想要死去之前,都看着他,一分一秒都不要漏掉。直到,我的胸膛再没起伏,直到,我的瞳孔,再没有一丝波澜。

他嚎啕大哭,他终于感到害怕,在我离开的下一秒。

什么地狱、什么灵魂!

这不过是我随口拿来骗他的!

紧紧地抱着我,跪地痛哭。我在的时候,他的无限勇气,皆是源自于我。如今我是真真切切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日,四脚并用,踏入人间闹市,浑身脏污,一丝不挂,那被称之为人的,和自己好似是同一个物种的东西,瞪大眼睛既惊奇又恐惧地看着自己时,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我知道有地狱,有灵魂。

可他哪里知道?他不过是信我,信我说的每一句话!而我走了,倒有了被欺骗的背叛感。任他如何哭嚎,我都不会停下僵硬冰冷的速度。

那些在我的死亡面前,不知不觉中沉默噤声的人,面对发展的这么快,而且逐渐失控的场面,一时之间,都呆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响。

大快人心?好像也就那样。

混世魔头,终于除而快之,而那乱七八糟的时间,便能迎来太平安定吗?

大家充满期待,却又不敢期待。失望落空这样的事情,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他们之中的几个,偶尔也会怀疑,他们愤世嫉俗,平等地厌弃这个世界的毒瘤渣滓,是不是仅是苦闷人生里,消磨时间抒发情绪的无聊举动而已?

鸦雀无声,只有那穆先生的哭声,撼动天地。

就在大家,又要下个“又被诓骗了”的结论时,风云异动,一阵剧烈的风,将大家吹得站不稳,一时间人仰马翻在地,狼狈而可笑至极。

“怎么回事?”还有人发出如此愚蠢的疑问,自然是老娘的死,预示着这个世界灾难的终结。

我的阿榆,在风暴中心,俨然不动。只是那支离破碎的思绪,也难免被这癫狂肆虐的大风唤回来了一些。下一秒,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那眼神变得恐怖万分。我常常打趣说,你这眉眼生的好看,只是那上扬的姿态,也出卖了你,你本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桀骜和城府,皆在那眼尾之间。他从没反驳。如今他眼里发出的凶光,倒是比发狠时的阿狼更甚,闪烁着猩红的光,那如利器般的眉,传递着生人勿近的讯息。

为何脸色大变?

那不过是因为,他终于反应过来,我想让他看到什么,然后告诉我什么。

我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拿生命的代价,想验证什么?

你猜到了吗?

泪滴收干,余下的,便是无穷无尽,对这个世界的恨意。

下一秒钟,他便感受到了,滴落在我脸上的雨滴。

第一滴,他没反应过来。

第二滴,他发了疯般擦拭。

然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他只能拿整个身躯来挡我,而那奸诈狡黠的雨,却无孔不入。终究是将他和我的尸体,紧紧包裹。如同我俩如何拼命斗争,皆逃不脱我那既定的宿命。

灾星降临,给世间带来天灾人祸。乌羽玉、饥荒、战乱,都是我的衍生品。

而当我一消失,这个世界就迫不及待地被洗涤重生,拿出来要就地重生,焕然生机的姿态。

是的,我想验证的,不过是我这个可怜的一生,是不是在降生之前,便贴上了“给所到之处,带去无穷灾难”的标签。我是不是以我的生命,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做“灾星。”我的命运,其实早就敲定记录在册,然后锁入深不见底的柜筒,没人可以随意更改,而至于我的意志,任我如何挣扎,皆被冷漠而可笑的注视着。

而他也发现了,我与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皆不能共存共生的真相。而热爱我一切的他,自然是默认了从此与痛苦与不堪共存,正如此刻,他亲手将我终结。如此,他还会奋不顾身,头也不回地随我而去吗?当然,他释然地笑了出来。

他替我感到不甘心,和我一起怨恨这弄人的造化,可他从来没有动摇过,紧随我身后的决心,步履沉重,却没有一丝迟疑。

愤怒过后,却又深陷无力的旋涡。即使是我拿死亡来抗争,却更贴合主题了,而失去了我,便失去了主心骨的他,还能如何呢?赶紧消失,穿越到有我的地方,便是他唯一的意志。

他抬头。看着在风雨中摇摆翻滚,艰难站起,还要张大口去舔舐那恶心发黑的雨水的人民,感到悲凉,若他心中的我,一直以灾难伴随者甚至是传播者的存在活在这个世界,而他们,不过也是受难人的角色罢了。我曾拼命为他们,却越用力,越起反作用,他们对我口诛笔伐,由心的厌恶,也可以理解。说到底,不过是角色不同罢了。

甚至还有的,跪地叩痛,竟然鬼使神差地感谢起我的献身,尽管是晚了些,却终于让他们看到了生活的曙光。盲目而愚蠢,却可怜的要命。

尊我如真知如佛陀时,也是一片赤诚。

咒骂我如臭虫害虫时,那恨也噬人般的真切。

而我终究是死在他们的面前了,倒又回过来,奉我为大义牺牲的伟大。

可恨,可笑,可怜。

说的是他们,也是我。

那雨的姿态,倒拿出了要灌溉整个昱城,带来万物生长的姿态。

被逼疯了的人们,跪地感恩的同时,也瞬间忘记了,带来灾难和混乱的,同样是这天。

所以某个意义上来说,成魔或是成佛,本质没有一点分别。

而我暂时地留下阿榆,便是想让他看看。

离了我的世界,是否马上,就变得美好而充满生机了。

我急不可耐的想知道,我的存在,是不是真的,克制了这个时代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的降生滋长。

我第一个人生的主调,是不是真的是别人口中的灾星?

我真的和,这世间的所有美好,无法融合共存吗?

而我从降生之际,便下了要以善意去做最大的叛逆,皆是要让幕后之人大跌眼镜的想法,是不是仅是我可笑的自以为而已。而且我这个可笑的念头,早就被人偷窥了去,之后为我改动的所有剧情走向,皆是为了嘲笑我,增加一些以我为小丑的戏剧冲突而已。

如果是这样,下一次惩罚。我就决定躺平了。

是的,既然任我如何反抗,都是那个死样。我倒不如省省力气了,还可以节省些时间,迅速达成十八次的成就。游戏的玩法,我在第一局,便参透了玄机吗?我不确定,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别再可笑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我越用力,命运的走势越是悲惨。而我自己,最终就是遭人厌弃,悲惨死去。

我是几时有了这个大胆的念头的呢?

当我见证了身边的人一一离去,皆是以我为咎。家庭破碎,亲人相残,所在的城,从此笼罩着和我身上死亡味道一般的气息。这不,连护我爱我的阿榆,最终皆是因我而死。应该是我从地狱里带来的肮脏气息,终究污染了世间万物。我内心深处,也默默地在等,等这个世界变得美好那么一点点,而当我开始期待,事情便开始要恶化了。

我才不禁怀疑,如我注定与一切美好对立,而我的消逝,是不是预示着灾难的终结?果然,大旱许久,我才消失,那雨就等不及地来了。

果然。我的死亡,才是解脱,是大家的解脱。

是甘霖,是新生,是希望。

答案十分清晰,每一滴雨,都是这个想法的证明。

而了解我的他,从那刻起,便猜中了我的意图,同时也为这答案如此不堪,而感到怨恨和愤怒。而他的使命,便是找到我,跟上我,告诉我那他不齿的答案,假如真有地狱、真有灵魂的话。

若是没有了后续,他也有些庆幸,他不必将那赤裸残忍的真相,告诉了我。我们俩的生命终结在此时此刻,倒也刻骨铭心。而我们那生死相依的爱意,早已印刻在那湖底的波光,那被雨打湿了的枝丫,和那夜夜见证我们痴缠美好的月光。如此,倒也了无遗憾。

世人欢呼雀跃,俨然一副庆祝新生、庆祝希望的姿态。

嘈杂的雨声、哭声、笑声、流水声,一声盖过一声。热闹非凡的场景,鸡飞狗跳。没人发现,他早已将那刺入我胸膛的匕首拔出,一声不吭的刺入他自己的,和我分毫不差的位置。这该死的仪式感。好像如此,便能无论上天入地重生轮回,都能步履一致,烙下相认的印记。他总是说他只不过是被本能支配的兽,却骨子里止不住透出那温柔得致命的仪式感。

就这样无人在意的,失去了意识,停止了呼吸。

冰冷地快些吧,才能跟上我的步伐。

雨水无情的拍打着,两具僵硬的尸体,他们以诡异扭曲却好看的姿态,肆意相拥着。好像这样,是另一种意义的永生一般。

他们有没有遵循我的遗言,将我们俩焚了,我不知道。

当我的意识,又开始做着无穷无尽的下坠运动,我知道,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回来了,我的老家。也意味着,超级难杀的我,这次终于是,死透了。

还得是阿榆,我想。满心满眼的自豪,我的相爱之人,就是与生俱来的优越可靠。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海浪般的空虚感。

如我所说,连我自己都很难保证,我口口声声的地狱里见,我会等他这些话,自然是出自真心切情真意切,可我说到底是那任人鱼肉的,没有半分实权的恶魂一缕。有的,不过是恶人死了自然会下地狱的常识罢了。我是恶人没错,那因我而疯魔的木头脑袋,自下了决心并付诸实践地去愚弄诓骗群众起,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了。所以,这几率,我私以为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