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雪可是瘟癀之气所化，想来比黑雾的危害也小不到哪里。
杨戬一惊，立刻飞身而起，挥舞着兵器，将朝他们飘来的团团黑雪驱散。
他在半空中足足忙活了近一刻钟，黑雪才算飘落殆尽。
杨戬举目四顾，天地之间除了地上，再看不见一丝黑色。
惊奇之后他不禁大喜过望，旋身下落，正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卫宁。
却见她正看着摊开的右手出神，白皙的手心正中一道血痕上印着一个黑印。
这黑印的形状杨戬分外熟悉，正是他刚才在半空中源源不断驱散的黑雪。
情急之下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急急去拂那黑雪。
来回几次，那黑雪却依然故我。
杨戬这才明白，这是不是黑雪，而说黑雪落在卫宁掌心，侵蚀灼烧后留下的印记。
他盯着那道伤痕及拓印在上的黑印，眉心蹙起。
还没等杨戬理清所思所想，卫宁已经轻巧的将手抽了回去。
“瘟癀阵已破，我也该功成身退了。破阵之事，二郎真君不必提我。”她虚握着手背在身后，淡淡道。
杨戬收回空落落的手垂在一侧，深深的看了一眼正看着他等待回应的卫宁。
薄唇微抿，他郑重点头，“好。”
卫宁点点头，左臂轻挥，两人脚下的云团一分为二，“告辞。”
看着飘然远去的身影，杨戬目露深思。
直到那身影再看不见了，他才舒了口气，落下云端去看姜丞相。
前后左右都检查了一番，看到那石像被黑雪侵蚀的一片焦黑，凹凸不平，几乎看不出人形。
杨戬不禁庆幸，还好有一层遮蔽，否则丞相只怕会伤的不轻。
略一思索，他探出手，轻轻附在石壁一处，差之毫厘，并未接触。
这黑雪是瘟癀之气混杂着那未知的火源化成的，比之黑雾厉害了百倍。
只看卫宁手心的烙痕和石像的受损程度就可以想见，他虽然不惧，却不能不为丞相着想。
他如今应该还在入定，无知无觉。
如果贸然出掌击碎石壁，急切之下说不定还会害他被碎石伤到。
所以缓缓发力让其慢慢碎裂，自动脱落才是最妥当的。
很快，杨戬手靠近的那处石壁最先显出裂纹，然后逐渐蔓延至周身。
随着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响，一个两个更多的碎片迸裂开来，落在周围地上。
端坐在石头上的姜丞相一点点显出了真身，只见他阖目静坐，面色平和，杨戬彻底放下了心。
忽然，他身后金光一闪，一面金光闪烁的杏黄色小旗冲天而起，停在姜子牙上方半空处迎风招展，熠熠生辉。
眼见功成，杨戬撤了法力。
看着安然无事的丞相和近前入目的黑土，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场灾祸终于结束了。
杨戬没有离开，他准备等姜丞相回神后一道回营。
瘟癀阵已破，军中没有大事，现在统帅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事了。
才刚站定，就听到远处有了动静。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呼唤“二哥”的声音，哪吒小小的身影一马当先，直直向这边飞来。
杨戬不禁失笑，真是个急性子。
这一边兄弟战友劫后余生，久别重逢，何等热闹欣喜自不必说。
另一边卫宁没有多留一刻，收拾了心情去为整件事扫尾。
无论是她还是曜园众将，都不适合被发现在此时此地出现。
禺狨那边也还不知是什么状况，她根本没有时间留在这里缅怀故人。
没有了黑雾阻隔，御风而行，其速甚疾。
卫宁素白的面上波澜不惊，衬的眼眸愈发黑亮。
阿金留下的真元彻底耗尽，除了她手心的印记，再没有半点存在过的痕迹了。
可她心中除了怅然若失，还有欣慰。
如果眼睁睁看着它熄灭消散，那便如勇将病逝卧榻、名马骈死槽枥，那样阿金是会失望的。
能在真元耗尽前，尽数将那些黑雾消解，解救诸多生灵，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被黑雾笼罩之地已尽成死地，赤珠也尽可能的将之聚拢起来了。
黑雪落在这片死地之上，不会额外再生出危害，算是最圆满的解决之法了。
攥紧了手，手心的痛楚让卫宁分外心安。
那片黑雪原本不会出现在她身边，杨戬尽心竭力，怎么可能有所疏漏，那是她自己探手接住的。
神仙的真元与凡人的魂魄相类，不是那些死物可比。
能留下一片印记，于卫宁也是慰藉。
阿金生来就担负着维护三界运转的天职，为天地万物带来光和热。
他本该是整个三界最耀眼夺目的存在，却因为卷入天庭这个权利场而落到了今日的下场。
这个烙印既是他曾经存于世间的最后印记，也是提醒她身处天庭要时刻警醒的生死符咒。
卫宁掐住手心专注前行，犀利的眸光逐渐恢复成了古井不波。
不远处，两个身影已经赫然在目，正是已经结束入定的禺狨和有着护卫之责的彩澜。
瞟见愈行愈近的熟悉身影，正在争执不休的两人瞬间结束争端，正并肩而立，翘首以盼。
几个起落之间，卫宁纵身落在了两人身前。
“仙子”禺狨大喜过望。
“尊主”面有喜色的彩澜也不甘落后。
眼见两人并无异状，中气十足，卫宁放下了心。
“彩澜，即刻发讯，招众将回曜园。”她没有耽误，直接下令。
迟则生变，还是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的好。
彩澜脆声应是，走开几步去用曜园的特殊讯号发令。
曜园已经在凡间发展数十年，加上曼娘新增的职责，收集传递消息的手段已经炉火纯青，根本不用卫宁费心。
冤家对头终于离开了，禺狨立刻将护在手中的紫金葫芦双手奉上。
“仙子，我在此据守两日，葫芦吸入黑雾不可计量。雾墙虽后退近一丈，相比全部之数却收效甚微。直到两个时辰前，雾墙后撤，从缓到疾。一个多时辰后入目所见，黑雾几近退散无踪。极目远眺，只在上空能隐约看到一些浓云。之后听到一声巨响，偶然有大片黑雪飘来。我不敢怠慢，以资金葫芦尽数收入。”他将这几天所见所闻所做细细禀报，没有一个字的猜测之言。
卫宁接了小紫金在手，仔细听了，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彩澜传讯罢，疾步跑了过来，边跑边瞪了禺狨一眼。
停在卫宁面前，脆声交令。
卫宁点点头，“我们立刻动身”
两人齐声应是，彩澜再次瞪他，禺狨照旧无视。
卫宁没有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抬手招来团云，三人同乘，往曜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