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俩一起说?”李俐问他。
不知是不是李任的错觉,今天的四哥莫名有些平和。
“无所谓啦,反正父皇已经着手处理这边的事情了,二位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李任大大咧咧道:“我赶紧说完,还要去拦星酒馆吃顿饭呢。”
“林易,你们知道不?”
陈老儿双眼一亮,他说在驿站外遇到的那人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林易啊!
“林易携密信去了京城。”李任道:“初步猜测,应该是去给父皇的。”
下意识地,顾羡和李俐对视了一眼,双双没吭声。
“七弟这一步还是走年轻了,”李任看着他,“好不容易把县令换成了自己人,父皇却插了一手。”
“谁说我好不容易的?”顾羡反驳。
“……这是重点吗?”李俐问。
毫无疑问,他俩各被顾羡瞪了一眼。
将事情交代清楚,李任把随从留在了顾府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几日,他的青楼进账不错,就想着去拦星酒馆胡吃海喝一顿。
谁知被拦在了门口。
“没开门?”李任问。
徐明挠头,“没吃的。”
他不敢说实话。
自入冬以来,酒馆内就只备了很少量的吃食,全是预留给大小姐吃的。
别人来吃,哪怕给再多银子,也没他的饭食。
李任还是第一次见不做生意的,奇道:“东家呢?”
“东家还没来。”
听了他的话,李任更奇了,却也没法子,正要离去,一转眼瞧见了旁边半开门的抱月小馆。
这是七弟的店,他还从未来过呢。
说不定能看见传说中的七弟的心上人。
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李任来了兴致,也不再纠结拦星酒馆把他拦在门外的事情,转头往抱月小馆走去。
小馆里的火盆只燃剩了余烬,一进门,只察觉到微弱的暖意。
总得来说,与室外温度大差不差。
阿玫刚把严乐安送走,没想到又来了一个陌生面孔。
来人五官端正,满眼都是精明。
这种精明,阿玫很熟悉,她接触到比较成功的商贾面上都会有这样的神色。
因此,在看见的第一眼,她下意识地认为此人是来偷尝配方的。
“有吃的吗?”李任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柜台后的女子身上。
他有些吃惊。
柜台后的女子穿着朴素,不施粉黛,一眼扫过去,却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不过看了一眼,就将那女子的面容记了下来。
这样的奇人儿,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阿玫见他盯着自己,但目光里并无冒犯之意,就没放在心上,“现在天寒,小馆里只有刚做好的炝锅面。”
“劳烦。”李任听见只是一碗面,心下有点遗憾。
但又对眼前女子十分好奇,没忍住,留了下来。
阿玫回了后厨,盛了一碗温热的面,又盛了一小碟自己腌的咸菜,端到小馆里,放在那男子面前。
炝锅面的香气扑鼻,李任一时忘记看阿玫,只低头一个劲儿地去嗅那面的香气。
这种香气很柔和,正适合这样的大雪天。
面是素面,飘着些许油花,看上去有些寡淡,但李任不知怎的,有些馋了。
放在平时,这样的吃食根本不会入他的眼,可今日却总觉得,这碗面一定好吃。
阿玫去取了温酒来时,瞧见他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上了。
看见阿玫将酒放在桌上,他咽下口中的面,神情有些激动,“这面好好吃!”
阿玫报之一笑,道:“这酒是赠与客官的。”
眼前的人面生,若是吃了酒觉得好,下次再来也说不准。
李任高兴地点头,低头嗦面。
不出一时,面就被吃完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又要了一碗。
阿玫只好将锅里剩下的都盛给他吃,只是这样一来,戚三娘和丛铁义就没饭吃了。
将碗从厨房端出时,丛铁义刚好要往厨房里进。
“小姐,我饿了,有吃的吗?”他问。
阿玫将面送进小馆,转头又进了厨房,切了白菜重新做了一锅,丛铁义就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
“你娘呢?”面出锅时,丛铁义已经将准备好的饭碗放在了灶台边,阿玫问。
“娘在缝棉衣呢。”丛铁义直接就着灶台边吃了起来。
叫戚三娘出来吃饭后,阿玫又回到了小馆,看见那男子已经离去了。
桌上只剩下吃得一干二净的饭碗,以及一钿银子。
阿玫拿在手上掂了掂,约莫有二两。
李任从抱月小馆中出来,被冷风迎面吹了一下,鼻尖瞬间红了。
他看着青楼里的热闹景象,却没心思进去,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顺便仔细看看京城之外的地方都长什么样。
只是走着走着,他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那碗面上。
那面看着素,吃下去却有滋有味,虽然吃了两大碗,但他还是忍不住流了口水。
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什么样的妙人才能做出这等简单的美味啊?
他呆呆地想,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柜台后的女子。
只是不知她是不是那个弃妇。
早知道先问问,再出来了。
李任有些懊恼,可没过一瞬,又高兴起来。
没问也挺好,等下次去了再问也成。
他溜溜达达,不自觉地走到了山上。
四处一片荒芜,就连房屋都不见了踪影,他正要回去,却想起七弟在此处买下了一块地,专门用来给穷人们下葬。
“多此一举。”李任嘟囔了一句,终究是没忍得住心底的好奇,努力辨认着方向,朝着那块地走去。
在满是积雪的山坡上,方向很难找对,李任费了些功夫才看到一片荒地。
那里已经有了一块石碑,李任便知正是此处了。
这么快就有人葬在这了?
他走到那块石碑面前,却发现上面并没刻字。
无聊地踩了踩雪后,正要离去,身后传来了哭泣声。
他环顾四周,见不到人,就往干枯了的树林中走去。
哭声越来越大,他停下步子,看清了林中的那个人。
是一个男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正捂着脸哭。
他的面前,是一个已经变了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