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倒是挺符合林鹿笙的性格。
只是顾寒有点没太适应林鹿笙的性格变化,也没适应林鹿笙要给自己换衣服这事儿。
他眉头紧紧拧成个“川”字,肩膀下意识地往上耸了耸,像是要把自己缩起来,抗拒了好几秒钟。
目光在林鹿笙脸上慌乱地游移,磕磕巴巴挤出一句:
“所以刚才你是?”
林鹿笙站在床边,素手利落地摆弄着药,眉梢眼角透着股子不耐烦
嘴角微微下撇,像对顾寒的反应早有预料。
她纤细的手指快速将整个病号服翻过来,轻轻抖落灰尘,那动作一气呵成。
紧接着,抬眸瞥了顾寒一眼,抬手“啪”地重重拍在顾寒的大腿上,下巴一扬,眼神犀利,示意他少啰嗦。
“我们两个是我们两个的事儿,我不希望在外人面前和你再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说后面几句话时,林鹿笙特意咬重字音,每个字都像砸出来的,双眼紧紧锁住顾寒,瞳仁里似有火焰燃烧,
“除了不想让阿爷他们担心,还有避免被乱点鸳鸯谱,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之外,也不想给你的生活再添麻烦,搞得好像我和你还藕断丝连似的。”
听到这话,顾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尴尬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挠着头,手指在发间慌乱穿梭。
把林鹿笙手里的病号服拿在自己掌心,说话都结巴了:
“换衣服就不用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腿上打的石膏不太方便。”
林鹿笙仿若未闻,直接把病号服递向顾寒,双手依旧忙碌。
只是把病号服的袖子仔细捋平,指尖沿着袖口划过,随后抬眸,冷冷地示意顾寒把现在的病号服脱下来。
还伸手毫不留情地重重拍了拍顾寒伸过来抓纽扣的手,薄唇轻启:
“伸手。”
顾寒拗不过,只能乖乖听话,上身一裸,双臂不自觉地交叉抱在胸前,手指摩挲着手臂,试图驱散莫名的紧张。
林鹿笙倾身凑过去,一手稳稳扶着他的肩,像摆弄人偶似的,稍显粗暴地摆弄他的胳膊,帮他穿衣服。
穿好一只袖子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胳膊肘狠狠顶了下顾寒的脑袋,顾寒“嘶”了一声,疼得倒吸凉气,她却像没听见。
面无表情,继续手上动作,好一会儿,才给顾寒穿好了另一只胳膊。
这时,林鹿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儿,先是嘴角微微上扬,紧接着“咯咯”笑出了声,笑得腰都弯了下去,一手捂着肚子,身子直颤。
顾寒无奈地抬手,修长手指在空中悬着,想去拍拍林鹿笙的胳膊制止,手还没落下,就听林鹿笙边笑边嘲笑道:
“哟,看样子过得挺舒坦啊,这胳膊都粗了一圈咯,在美国没少胡吃海喝吧。”
林鹿笙哼了一声,脸上笑意瞬间收敛,眉头一蹙,闪过一丝恼意,撇嘴说道:
“我突然想起我 18岁生日那天,你去给我买内衣,还记得不?
结果买小了一号,店员死活不给咱俩退,结果你耍赖皮似的,把女士内衣套自己身上,
还在商场里扬言要把内衣撑大了给我穿。”
话落,林鹿笙双手捂住嘴,笑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肩膀抖动不停,笑声清脆响亮,在病房里回荡。
顾寒被这笑感染,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可笑着笑着。
眼角余光瞥见林鹿笙那透着怅惘的眼神,笑容也渐渐淡去。
“过去这么多年了,一晃,我们都不是曾经了,以前和你一起吃苦的日子回忆起来竟然会觉得这么甜,你说说人是不是都喜欢犯贱,总要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
林鹿笙忽然收住笑,声音里透着一丝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顾寒心头一揪,轻声叹道:
“你啊,就是心太软,忘记了那些跟我一起受苦的日子罢了,善良的人总会记着一个人更美好的一个方面。
其实当天的你并不觉得快乐,只是一直哭着说如果你的爸爸妈妈还在就好了,不会连一件内衣都买得起,如果我们再有钱就好了,不会在商场里用这种丢脸的方式来换一件衣服。”
顾寒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林鹿笙的18岁生日就这么被顾寒给搞砸了。
少年的自尊夹杂着被人欺负的无奈,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尽管是再回想一万遍,顾寒也绝对不会把那天当做幸运的一天。
两个人都相对地沉默了一下,病房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情绪在这狭小空间里肆意蔓延,同一件事情,两个人的记忆点却完全不一样,连带着开心和悲伤的情绪也不同。
这或许就是两个人真正错过的原因。
“好了,还是跟我说说你在美国到底过得怎么样?”
“是想打听我在美国到底有没有钱吧,看我把那么多钱花过去的样子,怕我照顾不好自己?”
林鹿笙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顾寒心底的担忧,目光中闪烁着若有若无、难以掩藏的生气劲儿。
那眼神就像两把小飞刀,直直地射向顾寒,眉梢也因这情绪挑得高高的。
“你呀,老是这样,操心完这个事儿,又马不停蹄地惦记那个事儿,顾前怕后的,什么时候能多为自己想想啊!”
“就像你说的,我在美国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时光呢。
我去现场看了NbA,那场面,热血沸腾的,还去感受了贾斯汀的演唱会,全场的氛围嗨到爆,真真正正地享受到了无拘无束的自由。”
林鹿笙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脸上洋溢着陶醉其中的神情,眼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可不像咱们新闻里报道得那般糟糕,大学里到处都是热心肠、特友好的人,就说万圣节那会儿吧,他们一个个跟比赛似的,抢着往我怀里塞糖果,反正啊。”
“我过得很好。”
“是真的很好。”
顾寒静静地听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或许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听到的答案吧,心里头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归是稳稳地落了地。
也暗自庆幸当初自己做了那个看似艰难,实则无比正确的决定——送林鹿笙离开,奔赴那遥远的大洋彼岸去实现她的理想抱负。
好歹在他俩这充满苦难磨砺的人生里,能有一个人过上心满意足、快快乐乐的生活。
林鹿笙瞧见顾寒这副表情,凭着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默契,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顾寒的胳膊上,带着几分娇嗔与埋怨说道:
“你肯定在心里偷着乐,庆幸把我送去美国了吧,瞧瞧你这副德行,怕是巴不得我永远都不回来喽。”
说完这一句林鹿笙赶紧接上下一句。
“你不要否定,我可是学了读心术的,如果你要是惦记我,怎么可能连一条消息都不发给我。”
顾寒听闻,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他满心满眼都是对林鹿笙的祝福与牵挂,只盼着她能过得顺心如意、幸福快乐,又怎会存着那样的心思呢。
这些日子,他是实实在在、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点滴。
没有过问,只是不想去打扰。
毕竟,曾经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顾寒又怎会希望她过得不好呢。
“所以,你留学要用的那一大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呀?”
顾寒皱着眉头,眼神里写满了疑惑不解,那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林鹿笙,像是要从她脸上挖出答案来。
“你去美国留学,花费可不是个小数目,对吧?
这点咱俩都清楚。”
“之前我给你的钱,你都还我了,那你这留学的钱,到底是谁资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