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庄云飞并没有立即回答江忆的话,而是吞吞吐吐的问道:
“江国师,你真不会对我下杀手了吧?”
江忆听得这表面上脑子缺根的提问,若换做以前她对儒修不了解的时候,肯定当场就给庄云飞一脚了。
然而就在她离开织姬的传承大殿时候,苏错也跟了出来,江忆便从他口中得知了儒修的一些异于寻常修士的特性。
儒生千千万,但称得上儒士的千峰修士不多。
他们热衷于混迹凡俗王朝修行是其一;几乎人人都能以浩然之气催动特性各种不同的【言出法随】是其二;这其三便是讲究仁义礼智信。
儒修讲仁义礼智信,体现出来的一点便是君子重诺,否则辛苦积累的浩然之气很可能会因为悔诺而付诸东流。
所以他们需要确认与自己讲条件之人是否也守信,只要确认对方有不守信的举动,他们才能以“大义”为名施展更多手段对敌,不再遵守承诺并取得某种天理规则上的优势。
这既是儒修难缠与可怕之处,也是儒修好对付的地方。
因此江忆才会选择得理之后不饶人的凶猛进攻,直到把庄云飞打至跪地求饶。
“放心吧,本国师好身份歹代也算表了安国,你告诉我想要的信息,本国师说话算话。”
如江忆所说,她事实上并不打算真杀了庄云飞,毕竟她和稷下学宫没有死仇,言而无信反而会诱发难以预测的变数,加之儒修重诺,这笔交易其实很划算。
“事实上,你在安国闹得事情虽然不小,但终究也只是凡俗之地的王朝内政。
哪怕结合你从大鸿一路到安国的事迹,我们稷下学宫对你的评价依旧是‘连寂地都没进入过的二流散修’。
即便是你杀了周芒,也没并没有引起太焕门和虚明山那几位千峰境天灵根弟子的注意的,除了那一桩在天荫城的决战。”
庄云飞娓娓道来,并一边运转修为调息,状态已经渐渐稳定不再咳血。
而他所说江忆天荫城的决战,毫无疑问就是和叶明依的穹顶之战。
“是我跟执明圣女的那场百炼境巅峰之战么?”
“正是,执明圣女名叫叶明依吧?她身负天灵根,并且还是先天异禀外放的天灵根。
所以身处安国寂地的太焕宗和虚明山那两位天灵根天才,非常好奇当时为人阶灵根凡人的你是怎么赢的。
于是想着把你斩杀了,当做是挑战叶铭海之前的祭旗之举。”
“有意思,想拿我祭旗?那庄先生觉得我是怎么赢的?”
江忆在得知情况后,意味深长的对庄云飞问了这么一句话。
庄云飞眉头紧皱,但很快就明白了江忆这一问是什么意思,旋即回答道:
“江忆你不必如此试探我,我等读书人虽然记仇,却也讲理。在下与你不对付,便只是看不惯你屠城灭族之举。
既如今证据为你脱罪,在下君子一诺千金,告诉你即位大典之事便是在下出言污蔑的交代,没有任何理由把你之事透露给那两人。”
“原来如此,不过庄先生多虑了,正所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也只是遵循孔圣的教诲罢了。”
“何意?”庄云飞自然知道这话原本是什么意思,但从这人口中说出的孔圣之言,自然就不会是原来的意思。
“耐心地坐在河边等待,敌人的尸体就会日夜不停的从上游漂下来。
不是吗?”
庄云飞瞠目结舌。
“呵呵,庄先生你还得告诉我太焕门和虚明山那两名天灵根天骄的情报,之后只要安心履行你礼法监察的职责就可以了,我安国自然不会怠慢了稷下学宫。”
这时候,江忆虽然再次对庄云飞提问,却没有急着让他待在这广场之上回答,而是让伍昭平喊来宫女下人,带去后殿为其更衣,再请到另一座阁楼里详谈。
直到深夜,汇总了这半月以来多方信息后,江忆这才迈步前往纾枬的寝宫。
只是这刚接近寝宫,江忆脸上就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毕竟现在纾枬可能是安国数百年以来权势最为滔天的王,哪怕把自己的母后带进自己寝宫,谁又敢对他说三道四?
“大王、太后,臣回来了。”
江忆随手让守卫与宫女回避,便高声对里头两人喊话。
“国师,快快进来。”
里头的纾枬和斓太后快速的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小一会才开口让江忆入内。
江忆先是面带微笑的对纾枬说道:
“大王,即位大典的流程可熟悉了?”
“孤早已烂熟于胸,倒是国师今日匆忙归来,还在前殿与稷下学宫负责礼法监察的儒士庄先生起了冲突,不知道后事如何?
另外,宋家和齐家的万华老祖也会前来观礼,只怕来者不善。”
“我和庄云飞已经谈妥,儒修非君子不可得浩然之气,他代表的是稷下学宫,不会参与针对我的行动。
至于宋齐两家,以及太焕虚明两宗,皆是针对我而来,臣已有对策,大王且安心。”
江忆与纾枬一番交谈,能看出这一月以来自己长期不在他身旁,这孩子为了坚强地维持自己安昭王的人设吃了不少的苦,并从认识自己的不足中飞快的学习成长。
只是,江忆并没有为纾枬的成长而表露出多少欣喜,而是目光转向了一旁默默站着的斓太后。
“太后,你是不是有什么关于大鸿的事情,应该告诉我了?”
忽的,江忆在盯了斓太后好一会之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刹时间,斓太后双手好似触电一般极其细微的抽动了一下,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说道:
“国师能否明示?”
江忆眯起了眼睛,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斓太后与大鸿有了接触,但通过这一问【人欲焚心】却是有了反馈,这是慌张和心虚的表现,江忆猜对了。
“你和大王二人与周家以及星罗早已不死不休,封载宇也被我击杀,这两条跟大鸿有所关联的线索都已断绝。
而你琴斓,依然继照他们的剧本,成为了安国古往今来唯一的摄政太后,那么按照春秋礼法,大王需到二十及冠才能名正言顺亲政。
九年时间,足够你这位摄政太后把包括颠覆安国在内的事情做完了,大鸿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不找你呢?
我说的没错吧?”
斓太后在此一瞬清终究还是明白,自己的所有秘密都不可能逃过眼前这个人皮恶魔现世鬼,只得当场跪下,用即便在周家也未曾如此卑微的语气说道:
“江国师,是琴斓不好,是琴斓不对……可琴斓并没有违背你的意思,更没有背叛大王的意思,琴斓只是和他们有初步接触,颠覆安国暗地投靠大鸿的举动还未曾有丝毫进展……”
江忆冷冷的看着斓太后这位春秋第一美人浑身颤抖五体投地,话语之中更是近乎于畏惧求饶般的与自己说话,脸上渐渐地也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斓太后,你不必如此,以安国为轴心把春秋十二国卖给大鸿以求安国长存,是我们早早商量好的事情,只不过……”
江忆忽然语气带上了丝丝冰冷之意,让跪倒在地上的斓太后更感强烈的不安。
“我希望你琴斓搞清楚,自己现在是谁的女人,也希望你明白,那不伦之事只有大王以及你我知道。”
江忆此话,不杀人,却诛心。
这位春秋第一美人从一开始就无法逃脱江忆的手掌,而与她接触的大鸿密探,更没想到这位斓太后竟然与其亲子有那般不伦之实。
“大王、太后,好生歇息,臣告退。”
江忆对着呆愣原地不敢说出一句话语的纾枬一拱手,这便退出了寝宫。
“大鸿当着我眼皮底下搞这一出,如此傲慢,希望不远将来这对母子会给你们一个惊喜吧。”
江忆幽邃的眼眸看向王城最深处的漆黑,而身影也缓缓的没入不见五指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