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帝王,哪怕实权在握,但遣散后宫,也不是一件小事。
无数阻力在前,而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这样要求过,他就打算这么做了。
他没爱过别人,但认清这姑娘重要性后,他就无师自通明白了,该怎么去对她好。
于感情上幸运至极的王少甫,怎么能跟他比?
他做的最错的事,是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
而王少甫截然相反,他爱的人早早就在身边,却依旧被其他的贪念迷了心。
她竟然将他和王少甫划分成为一类人!
到底还是气怒难消,祁君逸狠狠啄了口怀里姑娘的额心,恨恨道:“你就气我吧!”
那话里话外的控诉之意,让姜翎月眨眨眼,“是你先气我的。”
她就是见不得他替王少甫说话,怎么了呢?
“你认为王少甫为子嗣纳妾没有错,板子不落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痛是吧,我拿自己举个例子你都不肯,却要让我谢姨和离要慎重!”
姜翎月伸臂去抱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就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忍气吞声,忠贞节烈,凭什么!”
“王少甫见我谢姨无父兄出头,这才敢违背当年诺言,纳了美妾不说,还要任由王老夫人欺辱磋磨她,就连女儿的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做不了主。”
可见她谢姨在王家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上头公婆不慈,十几年的夫妻情谊渐渐消泯,如今女儿也要护不住。
心生离意不正常吗?
“为人夫,他背弃昔日誓言,不顾结发之情,选择伤害妻子的心,”
“为人父,他心心念念想要的是儿子,可见从心底里就不满意婉儿,遗憾她并非男儿身,”
姜翎月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得到妻离女散的下场?”
其实她这话说的不太讲理,毕竟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无论哪个贵族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真论起来,王少甫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好男人了。
但她在抱他。
她在抱他。
这会儿,他们坐在窗前矮榻上,且说着话,两个人就贴在了一起。
她坐在他腿上,主动攀上他的脖子,主动往他身上靠。
彼此气息交缠,亲密极了。
祁君逸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这一次,他没跟她讲理,而是顺着她的话道:“王少甫这一点做的确实不像话,不过我劝你谢姨,也并非全然是为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女子支撑门户不易,也会影响婉儿日后的婚事,但这有什么,谁说女子只有嫁人才是出路,”
姜翎月眸光微缓,莫名的怒意渐渐泄去,捧着他的脸,认真道:“婉儿说的对,女子将一身荣辱全部系在男人身上,才是最差的出路!”
一辈子的世界,就在后宅。
受婆母磋磨,跟妯娌攀比,和妾氏勾心斗角。
这就是女子的一生。
这算什么出路?
这样的话祁君逸从未听过,一时之间只觉得新奇极了。
他微微出神,问她:“你想如何?”
古往今来,女子的出路,除了相夫教子,还能有什么呢?
两人站的高度不一样,姜翎月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闻言只道:“反正可以不嫁,等谢姨和离了,我就叫她也多养几个男宠,让王少甫也去体会一下‘后院妾氏’,究竟是不是真的微不足道。”
想到那样的一幕,祁君逸唇抽搐了下,放下刚刚升起的心绪,道:“他大概不会肯。”
“管他肯不肯,他纳妾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谢姨肯不肯,他后院好几个‘微不足道’的妾呢,”姜翎月眼神警告,“我要给谢姨撑腰,你不会从中作梗吧?”
“……当然不会,”祁君逸低低咳了声,还好心提醒道:“王少甫其实也不是太讲规矩的人,和离之事不一定能顺利,更不可能允许妻子养男宠。”
这话里有话,毕竟王家是出了名的家风清正,最重规矩。
而王少甫身为王家嫡长子更是人品贵重,是个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的君子。
怎么在皇帝眼里,会是个不太讲规矩的人?
姜翎月瞬间想到他提及过的前世。
妻女死后,王少甫性情大变,把姚家满门都清算了个遍。
只是,这是为妻女报仇,怎么能称得上不讲规矩呢?
她眉头一皱,问道:“前世,在谢姨和婉儿死后,他除了对付姚家外,还做了什么吗?”
…………
祁君逸微微阖着眼,想了想,道:“谢氏死后,他没再娶妻。”
姜翎月一默,啧了声,“就这?”
没有再娶,能代表什么?
赢取一个痴情的好名声,于官场上还有所助力呢。
她对王少甫那背信弃义的行径,本身就带有偏见,这会儿更是一心将他往坏处想。
祁君逸捏了把她的脸,耐心道:“你好好想想,他是王家嫡系一脉的承嗣子。”
等王御史身故,王少甫就成了王氏一族的掌权人,他的妻子便是宗妇。
世家大族,岂能没有当家宗妇。
所以,发妻死后,无论是他的双亲,还是族老,都必定会逼他另聘佳妇。
正值壮年,前程大好,丧妻后能一年不续弦,在贵族男子中,就已经能称一声重情重义。
若能守足三年,便是举世难寻的好男人。
姜翎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还是抿了抿唇,不屑道:“妻女都死了,他抗住压力守个节怎么了,这就算不讲规矩了吗?”
听听,这站亲不站理的话。
她骄矜的小模样让祁君逸有些想笑。
他扣住她的腰,往怀里拢了拢,哄道,“这确实不算,但他为此脱离了王家,就很算了。”
脱离了王家……
姜翎月瞳孔渐渐瞪大,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