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继尧半步都动弹不得。
另一个他将马喻才珍惜地抱进怀里安抚道:“没有,我没看到什么怪物。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缩在男人怀抱里的马喻才好一会儿才把那可怖的景象从脑海里抹去,而后眯着双眼试探性地往外看了一眼,视线一触及那模糊的血红便立刻轻轻哀嚎一声:
“还在,还在……你找人恶作剧来的吗?”
严继尧听见这话,心脏抽痛起来。
他捂着脸缓缓后退了一步。
另一个严继尧立刻环抱着他 ,拍着他的后背道:“没有。你紧张过头,先出去,我给你打杯热水。”
严继尧闻言,视线落在“严继尧”身上,凝视着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这个家伙一举一动都和自己非常像。
马喻才被这样的幻觉困住了吗?
两人依偎着离开了。
严继尧站在房间内望着镜中的自己,试图让自己的外貌修复一下。
但他的外表没有丝毫变化。
严继尧思索了起来,另一个自己,想必就是幻境捏造出来欺骗马喻才的,同时他在这里也没办法随心所欲。
即使如此,他必然不能把马喻才留在这里。
他立刻追了上去。
门外是一片熟悉的前廊和庭院。
房间的装饰改变了,导致他一时间没认出来——这里就是严宅。
门前那个宽敞而宁静的庭院里,一大片如茵的草地宛如绿色的海洋一般铺展开来。此时,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上已经被精心地摆满了一排排整齐的座椅,正在等待一场盛大仪式的到来。
整个场景的布置充满了浪漫和温馨的氛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即将举行婚礼的地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草地上站着交谈的人,严继尧大多数都认识。
他的家人、同事,还有马喻才的家人、同事们。
他们从眼前走过,并没有人给严继尧一个眼神。
显然,除了马喻才,应该没人能看见他。
他立刻追寻起马喻才的身影,很快就发现被几人包围的马喻才。
他脸上还略微有些苍白,正喝着热水。
包婉清道:“看把你紧张的。”
严郁秋递过去一颗糖,道:“是不是低血糖了?”
马喻才摇摇头,笑道:“我没事,你们先去坐着吧,快开始了。”
担忧的几人看见不远处的“严继尧”过来了,也离开了。
“严继尧”牵着他的手问:“休息好了吗,可以继续下去吧?”
马喻才点点头,看向仪式中央——司仪已经上去了。
“你先去吧,我再缓一会儿。”
“严继尧”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
正从背后靠近的严继尧看见这场景,立刻加快了脚步。
独自一人的马喻才缓了一阵,也起身前往仪式中央,走到了一排排座位不远处时,听见了身后快速靠近的脚步声,正想转头,一道嘶哑至极的声音率先传来:
“别转头。”
马喻才顿住了。
那道难听的声音又道:“会吓到你。”
“你——”马喻才呆愣片刻,僵住了。
前方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司仪报出了今天的重点:
“欢迎各位参加严继尧先生和马喻才先生的婚礼!!”
一身白西装的“严继尧”已经走到了座位最后一排,扭头看向马喻才,满眼愉悦和期待,正随时准备牵住他的手,迎着大家支持的目光往前走去。
严继尧看见马喻才微微发颤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自己,还是期待前方的男人。
幻境实在是知道该如何去诱惑人。
连严继尧都觉得眼前的景象美极了,稍微多看几眼都会沉溺进去,无法抑制地幻想起来——要是我还活着。
很遗憾,这些都是假的。
严继尧靠近后,本想将手搭上去,看了眼断得差不多的五指,收了回去。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有事要做,严继尧立刻急躁劝说道:“这是俞式礼设下的幻境,他要跟你换命,跟我走,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听见这话,马喻才似乎是想回头,回到一半硬生生顿住了,而后低声问:
“……你是刚才的……人?”人字连吐出来都颤颤悠悠的。
严继尧急切回应道:“我是真的严继尧,俞式礼要在这里跟你换命,跟我走。”
“……”马喻才微微吸了口气,背影一僵,攥紧了拳头,“什么意思?严继尧怎么可能是这样……”
严继尧察觉到马喻才话语和态度的不对劲,反问道:
“你记忆里的‘严继尧’是什么样?”
“严继尧他……”
马喻才本不该回答这个“怪物”的话,本不该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停住脚步,但他想起从镜子中看见这个怪物的第一眼,他们对视的瞬间,那双眼睛里饱满的爱意。
马喻才像被蛊惑了般,轻轻吐出他的答案:
“他年轻有为,帅气稳重,让我很有安全感。虽然年纪轻轻就接过了严家的产业当上董事,但不会自满,工作再忙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听到这严继尧就明白了,幻境捏造了他们相识的记忆。
马喻才期待着那个“活着”的严继尧,幻境才会如此响应。
严继尧心头有些酸胀,明明不需要氧气,此刻却感到难以呼吸,喉间滞涩起来,本就沙哑的声音更低沉呕哑了几分:
“严继尧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车祸,死得很难看。”
马喻才猛地扭过头去,看着眼前之“人”的模样,纵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得心脏一抽,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你怎么可能是严继尧,他怎么会——”
严继尧怎么可能会死。他该接手大公司,凭借他的眼界成为一个行业的领头人。
严继尧迅速侧过脸,然而也遮挡不住什么,
“喻才,”一道优雅而磁性的嗓音传入耳中,一双微暖干净的手抓住马喻才的手,拽着他回过身来,“怎么了?快到我们出场了。”
看向前方笑容愉悦面容帅气的男人,怪物嘶哑的话语依然传到了马喻才的耳朵里——
“喻才,我没办法站在你身边被人祝福。”
一双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了马喻才的右手。
他低头看去,右手瞬间被血色浸染。
“碰!”一阵礼花声响起,司仪举着话筒高声道:
“——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
那怪物的血手只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指尖,一丝一毫也没碰到洁白的西服,与左耳边悦耳的嗓音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但是你必须跟我走,这些全部是假的。”
马喻才被右边的力道拉得不受控制地朝右边转,他不禁问道:“如果是假的,我跟你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你真的死了?”
严继尧噎住了。
司仪的声音被麦克风传播到整块草地上。
“从陌生到熟悉,从相遇相识到相知,我们的一对新人在茫茫的人海中相遇,经历生活的磨砺和感情的磨合后,他们的爱才会变得日趋浓厚,我们才会迎来这幸福的婚礼!让我们迎接新人入场——”
“严继尧!马喻才!”
热烈的欢呼声奔腾着,刺激着马喻才的耳膜。
“严继尧”温柔地看向他,“你一直期待着这天吧。”然后拉着他快步往前走去。
右手的凉意离去。
“喻才!不能走,”嘶哑的声音在后面追着,声音却不知为何越来越远,“外面有人在等你,路青余,那些朋友,还有我!”
在宾客间走过的马喻才看着指尖残留的血迹,脑中钝钝的疼痛终于化作了一片血海——
血海中的人影和今天看见的怪物惊人的相似。
那些恐惧、悸动、信任和羁绊的片段……怎么都那么真实。
他看向在座的嘉宾们。
都是他认识的人啊,怎么会是假的呢。
薛邵峰、殷子月、简劲松、简易捷、包婉清、严郁秋、严郁兰……
少了谁?
谁?
【家人们!】
【呜呜呜小马姐姐心疼你】
【我才不想当仙娘!】
一只手牵住了他,打断了他的思索,对方幸福的目光望着马喻才,低沉的声音也那么熟悉,“喻才,走吧。”
跨上台的刹那,司仪退至一边,严继尧在台上单膝跪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来。
漂亮的戒指被取出,严继尧拉起马喻才的手。
戒指缓缓从指尖往里钻去。
“不……”
马喻才嘴里含糊呢喃起来。
严继尧抬头道:“什么?”
马喻才抬头寻找那个怪物,却发现宾客们站了起来,根本看不清后面。欢呼声也让他听不见那嘶哑的呼喊。
头好疼……马喻才后退了一步。
严继尧紧紧抓住他的手,继续将戒指往里面套:“你不是一直期待这个吗?”
对方的执着让马喻才恐慌起来,连台下宾客们微笑鼓掌的面容也都变得可怖。
——不对。
“不对!”眼见着戒指即将落在指根,马喻才一把甩开了严继尧的手。
“叮。”
精致的戒指在空中飞舞,落在了地上。
“咔——”
“咔咔——”
耳边响起了什么东西碎裂开的声音。
包婉清猛地站了起来:“马喻才,我们辛辛苦苦到现在了,这种时候你还要任性吗?”
马喻才压根没看她,视线从齐齐顿住的宾客间略过,寻找着那个只有他看见的怪物,颤声道:
“……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性格很温柔,虽然会健忘,偶尔也发脾气,但很多次都保护了我。他不是大老板,他就是个恶鬼。是我……”
“一开始就是我——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