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的左相公衙内,此时正上演着一场有趣的勾心斗角的戏码。
陈希烈坐在宽敞华丽的书房里,眉头紧皱,显然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阴谋诡计。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
于是,他叫来手下心腹,费尽心机地将那十名不良人暂时支开。
之后,陈希烈这才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将严武叫到跟前。
他先是用充满关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严武一番,然后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严武啊!你也知道,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局势复杂得很呐!”
“不过呢,只要你愿意真心实意地追随本相,为本相效力,那么本相可以向你保证,日后必定会将你当作接班人来悉心栽培。”
“本相会倾尽所有力量帮助你一步步踏上高位,最终坐上那令人瞩目的宰相宝座。你意下如何呀?”
说罢,陈希烈便紧紧盯着严武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变化当中捕捉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任凭陈希烈如何费尽口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段过往,严武那张脸自始至终都毫无表情可言,仿佛一座千年冰山般冷酷无情。
见此情形,陈希烈心中愈发不甘起来,他决定再加把劲,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本相可曾听闻过关于你父亲的一些往事啊!”
“遥想当年,令尊满心壮志豪情,一心一意只想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奈何天不遂人愿呐!竟不幸遭遇了李林甫那个阴险狡诈的奸贼百般迫害。”
“可怜令尊非但没能得偿所愿地坐上那梦寐以求的宰相宝座,反而被逐出京城,与朝堂核心渐行渐远。”
“最终无奈之下,只得背井离乡,远赴晋阳担任官职。”
严武打小起便是个心智远超同龄人的孩子,其性格更是孤傲清冷到了极点。
而且,他向来对与人打趣之事提不起丝毫兴趣,平素里也甚少与人谈笑风生。
不过呢,此时当他听完陈希烈口中所述的这一番话语之后,内心深处竟是差点儿就要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
还好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猛然间想起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发出笑声而破坏了裴帅精心策划的大好局面。
于是乎,他赶忙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地将那即将喷涌而出的笑声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陈希烈紧紧地盯着严武,只见他虽未开口,但对于自己刚刚所说的试探之语,也没有丝毫要反驳的意思。
这让陈希烈心中一阵欣喜,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趁热打铁地说道:“严武啊!有些事想必不用老夫多言,你心里应该也是清楚得很呐。”
“那裴徽是什么人?他可是李林甫那个大奸臣的女婿!”
“想当年,李林甫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不知害苦了多少忠臣良将,我们陈家和你们严家可都是深受其害呀!”
“可以说,咱们两家跟李林甫那奸贼早已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只要你愿意跟随本相一起做事,本相定然会对你百分百信任,绝不有半分猜忌之心。”
“而且,本相会倾尽所有资源来全力栽培于你,助你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陈希烈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便满怀期待地看着严武,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动摇或者兴奋的神情。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严武却依旧像刚才那样沉默不语,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自己方才所言。
陈希烈见状,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道:难道这严武真的就如此油盐不进吗?
还是说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
想到这里,陈希烈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决定再抛出一些筹码来打动对方。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严武啊,其实本相与你父亲乃是多年的旧相识,彼此之间情谊深厚。”
“犹记得前些年你父亲尚未离世的时候,本相曾多次与他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
‘也就是在那些时候,本相常常听他提起你来,对你的过往经历以及所具备的才能可谓是了如指掌啊!”
说到此处,陈希烈顿了一顿,目光犀利地直视着严武的眼睛,缓缓说道:“本相深知,以你的品性和能力,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一个比你还要小上五六岁的毛头小子给使唤做事吧?”
“更何况那裴徽不过是杨贵妃的权势才有今日地位,论真才实学,他又如何能比得上你呢?”
“所以,只要你肯点头答应为本相效力,本相保证不出几年,便能让你彻底超越那裴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说完这番话后,陈希烈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严武,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片令人诡异的寂静之中。
严武向来对陈希烈心存轻蔑之意,在他眼中,那陈希烈就好似一只惹人耻笑、上蹿下跳的丑角一般,嘴里总是吐不出半句真话来。
而且,他的父亲跟这陈希烈之间根本没有半点情谊可言,别说是时常谈论起他这个儿子了,哪怕是偶尔提及一次都未曾有过。
可是,当脑海里浮现出裴帅所谋划的那件至关重要之事时,严武原本冷漠的面庞瞬间变得庄重严肃起来,只见他恭恭敬敬地朝着陈希烈抱拳施礼道:“卑职多谢左相的看重和栽培。”
陈希烈乍一听这话,心里头简直乐开了花,仿佛春日里绽放的绚烂花朵一般。
可谁知,严武仅仅只是说出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之后,便紧闭双唇不再言语,重新恢复到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陈希烈满心欢喜的情绪瞬间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就像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左相,下官有事前来请教!”
话音未落,元载竟连通报都不等,便气势汹汹地直接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但元载入得屋内后,对站在一旁的陈希烈完全视而不见,反倒是将目光如鹰隼捕食那般紧紧锁定在了严武身上,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
片刻之后,只见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流露出一抹难以让人觉察到的浅笑。
说实话,当得知裴徽竟然又派遣严武带领足足十名不良人前来监视陈希烈的时候,元载的心头仿佛被压上了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一般,令他内心更是充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
毕竟,以他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这毫无疑问就是裴徽开始对他的能力以及忠诚度产生疑虑的一个极为有力的证明啊!
诚然,就这次陈希烈暗中藏匿关键证据,并出人意料地径直入宫面见李隆基,进而告发李林甫一事而言,确确实实要归咎于元载个人的一时疏忽大意。
然而,唯有他自己心里最为清楚明白,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对于陈希烈的种种举动并非毫无觉察。
只不过,由于他和李林甫之间存在着堪称不共戴天之深仇大恨,才使得他最终做出了那样的抉择罢了。
想当初,李林甫只因他身为王忠嗣女婿这样一层特殊身份,便毫不留情地将他放逐到那荒僻遥远的地方去受苦受难。
期间,他曾经多次不惜放下尊严,朝着李林甫跪地苦苦哀求饶命,甚至信誓旦旦地表态愿为其拼死效忠于鞍前马后,但李林甫却根本不搭理他。
李林甫对于他这般低声下气的苦苦哀求完全视若无睹,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怜悯之心。
正因如此,当他偶然间察觉到陈希烈极有可能已经掌握了李林甫某些所谓密谋逆反朝廷之类事件的重要证据,而且还有着入宫面圣告状的明确企图之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佯装对此毫不知情,故意视而不见。
但自从陈希烈踏入皇宫那一刻起,元载便心急火燎地派出手下以最快速度向裴徽禀报这一情况。
而此时,当元载亲眼目睹裴徽竟然派遣了严武以及整整十名凶神恶煞的不良人前来严密监视陈希烈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懊悔之情瞬间涌上心头,且一浪高过一浪。
要知道,为了报复已经逝去的李林甫,自己所获得的仅仅不过是那么一丁点情绪上的短暂满足罢了。
与裴徽一直以来对他的那份无条件信任与倚重相比,简直就是浩瀚大海中的一滴水,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这里,元载不禁在心底暗暗自责起来,并犹如受到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
当下,他便暗自立下誓言: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犯下如此愚蠢低级的错误!
元载心中念头转动,面带微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以此来向严武示意问候。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对元载这番友好举动,严武那张脸却依旧冷若冰霜,仅仅只是淡淡地回敬了一个简单的点头动作而已,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热情或是彼此之间应有的熟悉感。
不过,对于严武这样冷漠的回应,元载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或者介意,相反,他甚至还对严武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感到十分满意。
但这一幕映入了陈希烈的眼帘,使得他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明亮而锐利起来。
陈希烈深信方才针对严武所施展的策反手段已然产生显着的成效。
想到这里,陈希烈不由得冷哼一声,随后便以一种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的姿态缓缓开口说道:“元载啊元载,亏你还是朝廷命官,竟然如此不知礼数,像个莽夫一般未经过任何通报,就这样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擅闯本相的公房,难道真当这里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自家后院吗?简直就是毫无半点规矩和体统可言!”
元载闻听此言,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嘴角边便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紧接着,他抬起头来,用那双略带戏谑与嘲讽意味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陈希烈,慢条斯理地回应道:“哦?左相这话可真是有意思得很呐!”
“说到规矩二字,下官我今日特意前来此地,恰恰正是要给您这位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定下几项规矩!”
尽管陈希烈向来以脸皮厚实如城墙、心机深沉似幽潭着称于世,但此时此刻面对元载这番毫不留情的讥讽与挑衅,饶是他再怎么能忍辱负重,也终究难以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
刹那间,只见他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尤其令陈希烈感到无比羞愤难堪的是,眼下这场激烈的争执居然发生在了刚刚被他试图策反的严武面前,这无疑让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和脸面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似乎已然完全忘却了先前发生在城外李林甫陵墓前那令人不齿的场景。
当时的他,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般,双膝跪地,可怜巴巴地伏在裴徽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着。
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这丑陋的一幕却早被一旁冷眼旁观的严武尽收眼底,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之中。
此时的元载,眼看着自己只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便成功地气得陈希烈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暴跳如雷,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得意之情。
在他看来,陈希烈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之辈,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其一,在处理政务时,陈希烈就如同一只没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更别提能够真抓实干,做出一番成绩来了。
其二,就连最基本的官场争斗手段,陈希烈也是如此的拙劣和生疏,活脱脱就是一个只会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徒增笑料罢了。
元载坚信,只要再给自己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定能如同庖丁解牛那般,轻而易举地将陈希烈手中的权力尽数剥夺,让其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空架子。
不过,要想实现这一目标,还需要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那便是他身后必须要有裴徽这座稳如泰山的强大靠山,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全方位的支持与援助。
就在这时,只听得陈希烈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严武,快快给本相将元载这个以下犯上的狗贼捉拿归案!”
此刻的陈希烈,面色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紫红,头发根根竖起,仿佛要冲破头顶的帽子,整个人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之中。
元载缓缓转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严武也正朝着他这个方向投来了一道冷冽的目光。
严武完全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陈希烈,而是径直对着元载开口说道:“裴帅已经断言安禄山谋反之事已然迫在眉睫,根本等不到三个月那么久!”
“所以命令我们必须在短短七天之内,就要将这陈希烈彻彻底底地架空,让他再无任何能够做一些小动作的能力!”
陈希烈听到这番话语之后,整个人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就好似一张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他满脸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因为过度震惊而一时之间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来。
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严武,结结巴巴地说道:“严武你……你怎么能这样?”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全部说完,严武突然间就像是一只饥饿已久、凶猛异常的老虎发现了猎物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上前,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狠狠扇了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这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抽打在了陈希烈的脸颊之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