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父母哪有不爱孩子的?
可总有些人的爱是有条件的,或喜欢聪明的、像自己的、有钱的等等。
总有不符合他们预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也会成长,比如方铜,他嬉皮笑脸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色?
钱凤萍心里想的有的没的,面上跟着高兴。
等方铜冷静了些,秦彦才委婉提醒:“爹,蒙将军是要回京的。”
对哦,钦差大人完成了差事,可不得回京?
且蒙将军的府邸也在京城。
这要是方银拜师后,不得跟着师傅走?
方铜想到这茬,眉头紧蹙,二哥从没离开过他太远。
“可二伯还得定时针灸,脑袋还没治好呢!”方南枝也舍不得,拉着二伯袖子嘀咕。
看父女俩这样,秦彦心底叹口气,但还是忍不住继续。
“近来我在府学打听了,蒙将军是驻守边疆的大将,今年边关无战事,他才回京练兵,可一旦出事,他还要上战场的。”
这意味着,二伯也可能上战场。
方银一点不害怕,或许是脑子不太灵光,他天然比常人少一根胆怯的筋。
他眼睛瞪大,还有点高兴:“那我是不是杀的人够多,也能当将军?倒时候也能给枝枝当靠山。”
方铜目光复杂看他。
方南枝也撅嘴:“二伯,我很厉害的,不需要靠山,我自己就是底气。”
战场上厮杀,要出一个将军岂是容易的事?
成王败寇,一不留神小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当将军?
方铜使劲搓了搓脸,挤出个笑容:“二哥啊,不然咱就不拜师了,枝枝可舍不得你,还有彦哥去府学也得你接送。”
说着他扭头,对钱凤萍说:“媳妇,后个就咱俩去登门拜访下,送点礼,给人道个歉就是了。”
方铜觉得,没必要让二哥上战场。
真的,之前灾荒,他都能养着二哥,现在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干嘛去卖命?
他能养他二哥一辈子。
方铜小心看着他哥:“二哥,娶媳妇这事,弟弟也能给你娶,不用靠着蒙将军。”
方南枝看了眼二伯,低下头没说话。
秦彦见状,在心里叹口气。
他也琢磨过味了,当初蒙毅将军定下的五日后上门,不只是为了处理冬小麦的事,也给他们考虑时间,到底要不要正式拜师。
人家早想到这些难事了。
方银微微蹙眉,一向憨厚的脸上,这会儿多了严肃,认真拍了拍弟弟肩膀:“我是哥哥,我力气大!”
意思是,当哥的哪能一直靠弟弟?他力气大,就算上战场也有优势的。
“哥哥咋了?从小到大,爹娘不管你,不是我管的吗?我既然管了,就能管一辈子。”方铜声音突然就大了,眼睛还有点红。
方银有些不服气:“胡说,是我替你挨打。”
记忆里,方铜的棉衣破的不像样,四处漏风,脚上还穿着草鞋,长了一身的冻疮。
他好冷好冷。
而隔壁屋里的方金穿着新棉衣,怀里揣着暖炉子,像是地主家的少爷,光鲜亮丽。
方铜不甘心,就偷了大哥的书,拿去卖钱,卖了钱买棉花,请村里好心的婶子给他和二哥做衣裳。
新衣裳上身那天,偷书的事被发现了,方老爷子拿了拳头粗的棍子揍他。
当时方铜还小,跑不过他,被抓住了摁在凳子上抽。
方银傻乎乎的,就趴在他身上挡着:“不要打弟弟,不要打弟弟。”
自个也不知道躲,后背挨了好几下,棍子都打断了。
兄弟俩从小到大,早就说不清谁照顾谁,互相扶持着长大了。
方铜吸了吸鼻子,压下酸意,苦口婆心道:“二哥,你不懂,去京城你就见不到我们了,万一再上战场,周家的四小子就是征兵走的,再没回来。”
当年征兵,周家——方家邻居,周老四是自愿的,背着父母兄弟报名的。
就因为哥哥们都成亲了,他们不管谁去,都得抛家舍业,就周老四才十六,没成亲,他就去了。
方家当时,方老爷子就想让方银去,万一有个啥,也是少了个傻儿子,没影响。
是方铜做了手脚,他拿了菜刀横在方金的脖子上,威胁他们。
用钱代役。
对,当时方家有钱,但方老爷子要留着给大儿子,让他出去应酬吃饭。
整整三天,他拿着刀在方金屋子待着,就是不走,也不敢睡觉,生怕睡着刀被拿走。
最后方老爷子被逼得没法,给了衙役钱,这事才过去。
方银很平静:“弟弟,不一样了。”
他伸手指了指侄子:“彦哥儿在科举,以后能考进京城,你们来找我。”
“就算真上战场,我会武了,还有师傅教我。”
“三弟,我想拜师。”
他目光灼灼看着方铜。
让方铜还想说的话,全都压了下去。
再多理由,抵不过一句,他想拜师。
方家兄弟俩闹矛盾了,或者说,方铜单方面和二哥冷战,不搭理他了。
这是头一回,以往方银都会听弟弟的。
但他现在脑子变好,越来越有想法。
这一夜,方家人都没睡好。
方南枝躺着躺着,就翻身叹气,唉。
她也不想二伯走,但郑先生教过她,君子当和而不同。
每人都有选择权,所处位置、角度、心理认知不同,选择就不同。
应该尊重他人。
方铜是闭着眼睛,一点睡意没有。钱凤萍也不打扰他。
一早,方铜顶着黑眼圈出现的。
和闺女一块出门了,去周老神医家。
到了地方,就看着闺女学医术,自个捧了茶喝,然后没一会儿坐椅子上睡着了。
方南枝察觉了,找师傅说了声,拿了毯子给爹盖好了。
周老笑吟吟看着:“你爹怎么了?”
小丫头就垂头叹气:“师傅,我二伯的脑袋,还要针灸多长时间能完全好?”
“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她已经是医者,知道病好了也是有讲究的,有的是断了病根,有的只是表面好了,病灶还在。
周老摸了摸胡子,认真想了想:“其实针灸最有效的阶段,已经差不多了,再往后扎针只是辅助。”
“你可以理解为,你二伯以前的智力受损,不能增长,固定到了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