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曰:悲歌长路远,方幡然,当年耻情终不回。
【注曰:于是自高潮至于破败,自欢乐至于肝肠寸断,终究是一部悲歌,到底是一曲意难平!】
上回提到,我们几人正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到了地方之后一看,才知道总裁女士原来是在一处小一点的机场附近等我们。
我们于是和她打了招呼,她安排我们几个人坐下,然后对我说:“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属于什么正面人物,而且内地打黑也很紧,所以说就在市郊的这个小机场见你们。我的私人飞机也停在这,这里应该也只有极少数人会知道,走也方便……好吧,我们要谈谈了。小子,你知不知道那位大少爷为什么都病成这幅样子了,还非要来昆明?”
我想了想,说:“我记得……他应该和我说过,想找他的兄长来着。”
她点了点头,“回答正确,那么就请听好吧。我和连家认识这么多年,你……他们家大少爷的情况我也都了解,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就在昆明没有离开。我打算……至少帮已经失踪的连先生完成一项心愿,不知道我的面子喊他出来能不能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我原本以为她真的是脸上永远也不会有别的表情起伏的,但是这一次遇上这些事情,她好像也有些心里没底——连先生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和父母不和,离家两年多;二儿子虽然是万众瞩目的“最合适人选”,但是现在也是疾病缠身;三儿子,还没有成年就死在了冰冷的枪口之下……
我不敢继续回忆了,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忘掉当初元帅死在我面前的时候的那个场景。我不敢想象连先生和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有多么痛苦,但是即便与元帅没有血缘关系的我,见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忍心继续看下去,那么身为他的父母,究竟该如何面对这种事情呢?【注曰:日后自知矣!若是两番悲痛相交流,便早知,覆水难收。】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总裁女士还在继续和我交代事情。
“所以,我要和你们分个工,你们负责看好那位正在重病期间的少爷,我负责给他找哥哥。还有,叫你们来不光是为了这件事——葬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对吧?”
我心里一紧缩,就说:“这……这自然是准备好了。”
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我们说:“我想按你的聪明劲,应该我不用多说就知道是给谁准备的了,对吧?”
“这……这……”
“好吧,今天先跟你们说这么多,主要是想先把事情安排下去,然后少和你们碰头,毕竟我不想和你们站上太多是非,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们要答应我。”
我问:“什么事情?总裁尽管吩咐就是。”
“到时候抓住那个贱人,记得叫我一起去收拾他。”
我听见这句话,心里面也是一阵心悸,然后咽了一口唾沫挤着笑意回答:“这……这当然没问题。”
她冷笑了一声,说:“别那么胆怯嘛,又不是要吃了你,你那么害怕干什么?……行了,我想现在你们应该先找柯西,然后你们几个人一起回去……”
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竟然脸上带着戚容。
这种情况更加加深了我的猜测,或许她就和李明渊一样,知道一些内情,但恐怕她手上那枚光明会的戒指就印证了,她哪怕知道我将来会做什么,该怎么做,没有上级的指示也是永远不可能说出来的……
我很不理解,既然明明随时都有被献祭牺牲的可能,为什么还要加入这种等级森严的组织,让自己生活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之下……
或许我并不可能理解他们,但是我也相信,至少在反击文峰这些人这一点上,他们目前还是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我也曾听人说过,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名人就死在他们手中,而且这个人似乎与某种“人造人计划”绑在了一起。或许这个李瑞,其实也并没有死去,只不过隐姓埋名,独自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被人所知罢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坐上这个组织的第一把交椅呢?【注曰:诶,这不巧了么?】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柯西老爷子的到来打断了我那胡思乱想。
我们一起往华堇家回的路上,老爷子和我们讲了讲华堇大婚的事情。听老爷子描述,华堇似乎相当重视这场婚礼,请来了不少社会名流,而且还特意一改常态地花了不少钱,想办法把这场婚礼搞得隆重一些。
我想了想,水凌是一直跟在华堇身边的大管家,怎么说那些无良的媒体都会想办法抹黑他们这对新人,说什么“童养媳”或者“主仆恋”之类令人作呕的话。
不过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毕竟这些人就是吃这口人血馒头的,不抹黑别人他们怎么能好好活下去呢?所以说,为了让这些人找不出能够拿来做文章的地方,华堇不光是花了大钱,还处处小心。只能说当一个有名的人或许并不都是好处,或者大部分时间,成名能给人带来的也只有坏处:不可预知的膨胀、害怕失去一切的焦虑、随时都可能突如其来的网络暴力,还有就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那不堪入目的真相。
对于华堇来说,他的人品或许永远也不会让他膨胀起来,但是这后面那两样,恐怕永远都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甚至有些时候,这些人死后还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这些媒体不光是吃人血馒头,更是热衷于侮辱逝者。本世纪初离世的迈克尔·杰克逊就是一个例子,那些人时至今日还会偶尔传一传他身上的谣言,或者打着给他正名的旗号名正言顺地给自己敛财。如果这些人真的那么思念他,为什么不用他们那些技术和闲工夫修复一下杰克逊的mV,或者做些别的什么来纪念他?因为只有谣言才有流量,只有打着辟谣的旗号才能给自己树立“权威媒体”的高大形象,至于他们要说的是谁,这无所谓。
思绪回到车里,老爷子双手轻轻把着方向盘,突然开口道:“先生,其实……其实老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车了,每次一抓住方向盘,就想起……”他的话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浑浊的双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不光是他,车上的殷切和小柒也都哭了起来。我心里面一阵阵心酸,但是也没有办法安慰他们。至少,他们也应该好好地把自己这几年来心里的痛苦和无奈发泄一下。
回到了华堇家中,情况却根本没有好转。看着华堇那已经枯黄苍白的脸,那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他,让本就泣不成声的殷切更加难过。【注曰:注意此处及第八卷相关情节,殷切大抵什么事情都知道。】
华堇面带着笑容,对我们说:“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老朋友了。我们大婚那天来了不少,本以为你们兄弟俩是来不了了的。没想到这会儿来找我们两个……还有你们几位啊,虽然我并不能认全,但是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能来找我……小殷,你和你弟弟来,其实也是因为黛妍姐吧?”
殷切想了想,说:“我不太知道黛妍是谁,但是我确实是因为一位女性而来。”
华堇点了点头,没继续说什么。
当晚我们回到家里以后,听这里的佣人说夫人早已经回来睡下了,请我们不要打搅她。我们于是也悄悄地休息下去,不敢惊动夫人。
第二天一早上,华堇就带着妻子出了门。他告诉我们他今天要去参加昆明的慈善组织会议,所以需要早些出发,但是我看见殷切和小柒与华堇道别的时候的表情里面似乎藏了不少东西。我知道这些事情问了不合适,而且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什么正面回答,所以也没多走心。但是很快,我们就听见夫人屋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哭声,那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哭声听得我心里面一阵阵恐慌,同时我也觉得这阵哭声相当的熟悉,不光是声音的问题。
屋里面的佣人走出来之后,给我们带了一条口信,说夫人让我们赶快去找华堇,不能耽搁,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我们几个人急匆匆就上了老爷子的车,老爷子和殷切兄弟也都是满头冒冷汗。小白轻轻戳了我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老总他们三位应该是有事情在瞒着我们。”
我想了想,也小声说:“或许吧,但是我想,他们瞒着我们是有原因的,而且过会我们应该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了……”
小战远远地望了望前方,突然说:“那是什么?是救护车吗?”
我往前张望了一下,没想到真看见一辆救护车亮着灯停在会场旁边。我心里面的直觉告诉我大事不妙,老爷子也把车开得更快,生怕错过什么。
一脚油门到了会场外面,只听见露天的会场里面阵阵议论的声音。很快就看见两三个医生急匆匆地从人群里飞出来,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面的华堇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我们几个人愣在了原地,听着刺耳的警笛声,看着那辆冷冰冰的救护车远去。殷切突然就说:“快进场!姐姐还在里面呢!”
我们几个人这才如梦初醒,跟在殷切身后就翻过隔离线冲进了会场。雾蒙蒙的天空之下,一片灰白色的气氛,死一般的沉寂之中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我们看见水凌正独自坐在台沿上痛哭,于是走上前去。台上好几处触目惊心的鲜血,她白花花的长裙上面也印着一朵朵血红色的花。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只是一个劲地、歇斯底里地哭着,哭得周围人心里面一阵阵心悸。
她见是我们来了,就强压着哭腔,说:“快去……快带我去医院……”
于是殷切和小柒一边一个把她扶了起来,小战和小白在前面给我们腾出了一条路,坐上车就带着她一起跟在了救护车的身后。
等到我们到了的时候,只看见华堇也刚刚被抬下车,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戴上了呼吸面罩,被人推着进了急诊。小战见状连忙跟在后面,一起帮着往里推人。小战跑得快,虽说刚康复没几天,但是已经肉眼可见地有原来的样子了。
我们在抢救室外面停下了脚步,看见小战正呼呼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上手上也全是鲜血。他有气无力地说:“人……人进去了……还在……还在吐血……”
又过了好一会,医生灭掉了急救室的灯,气喘吁吁地走出来,说:“暂时……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几位谁是家属?”
殷切扶着水凌到了医生眼前,说:“我,我是他弟弟,这位……这位是他夫人。”
医生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说:“女士,我有些事情想和您单独说说。年轻人,你先带着他们回避一下。”
殷切满头是汗,点了一下头说:“好。”
殷切和小柒于是张开双手把我们拦了回去,脸上带着痛苦和绝望的神色,后面赶到的华堇的几位朋友也被一起拦了回来。但是就在几乎是一瞬间,殷切的眼皮突然颤了一下,他立马转过头跑回去,扶住了突然昏过去的水凌。
我们见状也冲了过去,小柒跑到殷切旁边,一起抱住了水凌。我清晰地看见了水凌脸上绝望的眼泪,于是捡起地上的那张纸,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了。结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病危通知书”,我心悸得厉害,赶忙往下看,只看见一行冰冷的“肝癌晚期,皮下扩散”。
我也瘫坐在了地上,耳中传来小白倒抽凉气和那些友人们难以置信的声音,更有小柒那抽抽搭搭没法停下来的哭声。
未知生死几何,下回分解。
可叹:
一生文雅太规矩,反误了公子终生。
何以堪情愫无咎,搓一缕不了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