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迅速的跑到关老六身边,但他没有贸然下手去动他,而是先补了两枪。
万一呢,他要是仅仅是磕晕了,突然醒过来给自个儿一下,多冤呢!
两枪都补在心脏上,确保这家伙神仙来了都救不活,付宁才开始搜他的身。
先从他手上把手枪拿过来插在自己后腰上,这把毛瑟品相挺好的,出手也得一百大洋呢。
关老六腰上系了条褡裢,一边儿装着沉甸甸的银元,另一边儿是个绒布口袋,用手一摸,里面有些圆滚滚的东西,好像还有纸张。
听着身后柏树林子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付宁略一沉吟,把那个绒布口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银元留下没动。
这是条件不允许,要不付宁真想把他拖到燔柴炉那儿烧了。
这得算是顶级的祭品了吧?
不知道这样的人祭能不能换点儿好年景回来?
出了宰牲亭,他斜着奔院墙跑,免的跟警卫迎面撞上了。
他们来得这么慢,显然是关老六留下的那个麻袋迟滞了脚步,现在尸首身上的银元一样能起到这个作用。
付宁脚步开始沉重,可是没有刚翻进来时候的那股子精气神儿了。
看着那高高的院墙,他寻了棵大柏树,顺着枝桠爬过去,就离墙头儿不远了。
这也是这些年天坛失修,早年间这些大树都是要修剪的,防的就是付宁这样爬进爬出的。
等他挣扎着趴到墙头儿上的时候,警卫们也围过来了。
“那老家伙是通缉犯,你们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没准儿还有悬赏呢!”
怕让人家乱枪给打了,付宁急吼吼的跳下去了,临走还撂下了一句话。
拖着麻酥酥的腿脚,他迅速离开了天坛的墙边,边走边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枪和那个口袋收好了,沿着崇文门外大街往回走。
刚才的运动量真的是超标了,他现在走路腿直抖,眼前还一阵子一阵子的发黑,心里直发慌。
看见路边有家二荤铺,一头就扎进去了。
“掌柜的,有什么现成填肚子的给端几盘,饿大发了!”
“得嘞,您先坐着,我炉子上有现成的棒子面糊涂,不要钱!您先喝一口顺顺气,后面马上起火炒菜,快!”
掌柜的一看他这个脸色,赶紧过来搀了一把。
等糊涂端上来,付宁也顾不上烫嘴,吸溜吸溜大半碗就下去了,一碟子芥菜丝吃得干干净净。
掌柜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他这边儿刚把糊涂喝完,那边儿滑熘肉片和爆三样就端上来了,一张烙得金黄的大饼切了六个角也上来了。
付宁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抓起烙饼就是一大口,烫得嘴里嘶哈嘶哈的,舌头搅两下就往下咽。
两角烙饼吃完,他才有力气说话,“麻烦您,再加个酸辣汤,多搁盐!”
“好嘞,您慢着吃,小心烫。”
掌柜的那双眼睛可是毒的很,这人什么消费层次,他打眼一瞅就能估量个八九不离十。
像付宁这样穿着还算得体的,没有吩咐他也给端两个肉菜上来,要是拉车的、赶脚的、窝脖儿……,那就是一碗烂肉面打底。
一通儿风卷残云,菜、饼、汤全都卷干净了,付宁靠在椅子上,摸着凸出来的肚子,幸福的打着饱嗝儿。
会了账,他出门也叫了个车,上去之前还特意看了看车夫长什么样。
很遗憾,不是今天那个长袍冠军。
要真是那么寸,自己叫车碰上他,高低得让他拉着自个儿围着这四九城跑两圈儿。
今天真的是遛死他了!
等到了焦处长家,也不废话,把关老六的下落交待完了,让他们自己接洽去吧。
付宁得回家歇着了,这没个两三天缓不过来。
焦处长本来头正大呢,好好儿的盯梢把人盯没了,本来板上钉钉立功的事儿,现在功跑了,怎么跟上头交待呢?
付宁这一来,可是救了他的命了。
也顾不上客气,他披上外衣就跑,生怕跑慢了,功劳成人家的了。
焦处长跑了,付宁也没有待着的必要了,扶着墙蹭出门来。
他现在这个大腿带着小腿酸疼酸疼的,越动越疼,估摸着没准儿拉伤了。
好不容易蹭回麻线胡同,小吴就坐在门口儿的台阶上等着他呢。
“哥,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伤着了!”
吴清看见他呲牙咧嘴的从洋车上下来,一点儿一点儿的在地下挪,大呼小叫的就迎过来了。
“没事儿,跑的。”付宁扶着他的手,艰难的上着坎儿,小声儿告诉他,“关老六死了,你不用惦记了。”
蓦地觉得自己胳膊上一紧,是小吴抓的,“他怎么死的?你看见了?”
“我在天坛里追着他跑,他摔了跟头磕到了脑袋,逮着机会我补了两枪,放心,死得透透儿的了。”
好不容易挪到客房,付宁扎在炕上就不起来了,不光是腿疼,后背、腰、肩膀……,连呼吸都觉得肚子上的肉酸疼。
不等吴清去隔壁找药酒回来,他都已经睡熟了。
随后这两天,他过得那叫一个业障。
腿疼得下不来炕了,他只能跟个大虫子似的顾涌到炕边儿上,再一咬牙翻下来。
秦大爷亲自来看过了,摸了他的骨头说是没事儿,留下了一瓶药油,让他没事儿多揉揉。
桂平在一边儿笑得都能看见后槽牙,自从他回了家,舅妈逮住他先是一顿暴揍,然后抱着他就是一通儿哭,连哭带数落。
这还不算完,不能看见他,只要一会儿没见着他,再照面儿,话都不说,直接就是眼泪哗哗的流。
弄得桂平特别愧疚,不敢离开家,还不敢往她跟前去。
焦处长批了他几天假,正好儿在家歇歇,也让自个儿亲妈踏实踏实。
听说付宁现在的惨样儿,他是特意过来找乐儿的。
亲眼看见这哥哥顾涌过来、顾涌过去,他心里倍儿爽快。
这日子自己过成啥样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比你过得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