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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婉白。

屋里炭盆燃得噼里啪啦响,一道身影静静走进来,往盆里加了些炭。

“大人,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柳婉儿轻声道。

看着呆愣愣的马武通,她浅浅一笑。

最近马武通老是望着她发呆,不是像别的男人一样带着情欲的审视,而是干干净净,陷入思绪的发呆。

过了半晌,马武通才回神。

看见眼前的人,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三娘还是貌美如初,不像他,已经变成个糟老头子了。

马武通一直觉得自己这几十年过得很不错,有个虽然脾气大但是贴心的老婆,还有个爱撒娇的女儿。

人生啊,到此都算圆满了。

可最近一出了事,所有事情接踵而至。

他才发现这哪里是圆满啊,这是将他牢牢锁住的牢笼。

是他自己锁了自己,是他自己没出息,懦弱。

三娘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的真诚?

可是当初听到三娘哭了那么久,他也没有勇气进去,他是个懦夫。

喜欢他的十年如一日的读书?

可是他本可以为三娘一辈子不成家的,却没过几年,就和别的女人成了亲。

还生了孩子。

还彻彻底底忘了她。

马武通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破旧的荷包。

这荷包布料都朽了,似乎轻轻一用力就会碎掉。

可他不在意,视若珍宝地放在心口。

“三娘,一定是你来报复我了吧?”

你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想起你,甚至没来看看你。

都是我马武通没用啊,一辈子是个懦弱种,当初没胆子来你家提亲,我就是间接害死你的那个凶手。

柳婉儿站在院外,正想着下一步计划,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低低的哭声。

她浑身一僵,站在原地。

若是平日里,她的理智会催促她过去,现在正是安慰他,获得他好感的时机。

可相处了这段时间,柳婉儿觉得,他……他或许真的不一样。

对他死去的那个女人,他可能是真心爱的吧。

柳婉儿迟疑着,还是悄悄离去。

一连十天,中都阴云密布,人人自危。

莫愁客倒是又开张了,香浓浓一心计划着酒楼。

上次看了沧阳其他的楼面,也没什么特色,所有特色都在那个说书人。

可恨的是,香成允每日都会来莫愁客吃饭,为了方便,甚至在通县置办了一处宅子。

傅景正把香浓浓拉到一边,温声问道:“浓浓,你是不是认识他?”

香成允坐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好家伙,他是香浓浓见过的第三个这么能吃的人,一顿能吃十碗!

傅景正认得香成允,香成允却不晓得傅景正是太子殿下。

就算是远远见过一眼,也看得不甚清楚,更何况他现在穿着打扮皆与在中都时不同。

香浓浓往那边看了眼,接着摇摇头。“不认识啊。”

傅景正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香浓浓有些不自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略有些飘。

“现在我和香成允就那么两次交集,应该算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吧?我说不认识也没问题啊。”

听到她心里的想法,傅景正嘴角动了动。“罢了,你平日要小心,他特意从中都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一口吃。”

他还真是高看了香成允了,人家长途跋涉跑这么远,还真就为了这一口吃。

“管他呢。”香浓浓计划着酒楼,还一边计划着书院。

“浓浓,你这灶间书院一开门,打算多少银子收一个学生啊?”傅景正忍不住问道。

平常的普通书院,一年束修也就二三两银子吧。

“唔……也就十万一个人吧。”香浓浓在纸上勾了几笔。

十万?!

傅景正大骇。难怪她一开始怕父皇不同意,要关了她书院的门,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浓浓,你这不太合理吧?”傅景正焦愁道:“别的书院一年才二三两银子,你开这么高的价,到时候怕是……”

香浓浓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做慈善。”

“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同行来学菜,他们出去了都是我的竞争对手,当然要在一开始能宰就都宰了啊。”

好,听起来非常有道理,傅景正一时哑口无言。

“可你这么贵的学费,当真能有学生来吗?”

而且教的东西不是能教人上考场的,是教人当厨子的。

这……恐怕碰不起什么水花。

绕是傅景正再相信香浓浓,此刻都有些怀疑。

若真有人花这么多银子送来学菜,他只会觉得那人脑xx病。

“放心吧。”香浓浓放下笔,“到时候肯定有傻子来的。”

傅景正沉默,原来她也知道定这么高的价只有傻子才会来学。

香浓浓现在不进厨房,也不干什么活。

有了钱,自然得买两身好衣裳穿着。

特别是这冬日,沧州的冬天格外冷,大雪现在还哗哗的下。

香浓浓买了身朱红罗绮锦袍,搭着素白缂丝斗篷,就算是大雪天站在雪地里被那风呼啦啦的吹,也冷不到那里去。

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傅景正看着她银朱色的裙摆晃动,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着笔,如羊脂白玉般养眼。

她陷在思绪里,傅景正也有些出神。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香浓浓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她眼睛圆溜溜地像只幼兽,光滑氤氲。

傅景正却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可不像幼兽般单纯,反而一身心眼子,特别是在行商的事情上,格外有头脑。

“阿正,你最近怎么总是盯着我发呆?”香浓浓好奇问道,“是不是想起你娘了?”

傅景正一愣,心中汹涌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会这样想?”

看到她,想她娘?

她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占他的便宜?

“我是看你离家这么久了嘛。”香浓浓似乎已经忙完了,把账本放在一边,时不时给店里的伙计搭把手。“哪有人不想自己的娘亲的啊。”

香浓浓嘀咕完,接着又不说话了。

可傅景正对上她清泠泠的一双眼,又听她在心中感慨。

“就是我,当初离开妈妈那几年,也是日日夜夜的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