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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安市某酒店。
秦丛姚洗漱完,“你跟周聿聊什么聊那么久啊?”
“没什么。”方雍靠在沙发里抽着烟。
秦丛姚扭头,“老方,你有事瞒我?”
方雍徐徐掀动眼皮,目光静到防护要凝固,哑声一笑:“你没事瞒着我吗?”
秦丛姚唇角微僵。
她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是没言语,不再过问那些事,她躺下先休息了。
而方雍的目光落至床上秦丛姚的身上,那眼中的光线不明不暗,更是复杂到难以分辨是好是坏。
香烟熄灭,方雍闭上眼睛靠着沙发。
他随手关了灯,于是就在沙发里歇下了。
这一晚,方雍几乎没有睡着,半醒半梦之间,他的神经总是紧绷着,动不动便醒一下。
而在临近天亮他再次惊醒时,身上多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方雍看向秦丛姚,她还在睡着。
他捏紧了毛毯,半晌后坐起来,没有惊动秦丛姚,简单洗漱之后便离开了酒店。
门刚刚关上,背对着沙发那边的秦丛姚便睁开了眼睛。
她眼底的红血丝那样明显,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婚姻几十年,她很了解方雍。
她知道她在做一些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
但既然方雍不想说,她便也不会追问。
作为妻子,她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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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长夫人。”
秦丛姚收拾妥当,被专人护送着上车。
本以为她是准备回海市,不过秦丛姚却道:“送我去一家餐厅。”
“好。”
这是一家私人厨房。
秦丛姚进去后,与老板聊了几句,于是进入了后厨。
等再出来时,已经两个小时,她拎着两个保温桶。
上车后,秦丛姚说:“去方雍办公的地方等着。”
司机没有任何意见,驱车前往。
好在方雍就在安市,没有出差去开会。
安市省政大楼。
秦丛姚没有想进去,而是把两个保温桶交给了门口警务人员。
“麻烦您把这个交给方雍。我是他的太太。”
“好的好的。”
秦丛姚笑着道谢,于是上了车离开。
开完会回到大楼继续处理工作的方雍,秘书拎着两个饭桶过来。
“方省,这是您太太给您送的。”
抽着烟的方雍有些意外,“拿来吧。”
他的确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放下饭桶,秘书离开了。
方雍打开两个高高的饭桶,一个里面是半桶汤,另一个里面是三个菜,一层米饭。
秦丛姚厨艺很好,只是近年来很少下厨,他工作忙起来更是极少在家吃饭。
方雍拿出筷子吃起来。
“叮咚——”
微信响了。
方雍拿起扫了一眼,有些愣住。
秦丛姚:「老公,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相信你的选择都是事出有因。哪怕有些事的结果或许我难以接受。」
可结婚几十年至今,方雍对她,一丁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他工作那样繁忙,可但凡有时间他都会选择回家陪秦丛姚。
身在官场,有哪个人没点纸醉金迷的事?
但方雍没有。
一次都没有。
方雍看着那条微信,吃着吃着,忽然就笑了。
他抬眼,看向桌上的反光的杯子。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以及出现了白发的鬓角。
“叮咚——”
秦丛姚:「月末你过生日,有空的话咱俩一起过?」
方雍:「好。」
老夫老妻,没那么多甜言蜜语。
可即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压力,他还是以最大程度的耐心去对待秦丛姚。
不为别的。
只因为他爱她。
从他22岁那年,爱到如今他52岁。
整整三十年。
可这三十年,他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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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
“查不到。”
蒋利恺说:“周聿没办法细查,一细查方雍肯定会得到消息,容易打草惊蛇,真正的撕破脸。”
“干嘛细查。问周聿小姨不就行了?”蒋老头摆弄他的花草:“哎,都被我养死了。”
蒋利恺走过去,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绿植。
“啪嗒。”
垃圾桶里忽然多了一只生物。
一只干死掉的小乌龟!
被蒋老头从小鱼缸里拿出来扔了。
蒋利恺头皮一阵发麻。
“真的,我特别谢谢我大哥。”
“啥?”蒋老头没明白。
蒋利恺一脸麻木:“谢谢大哥当初没把我送回你身边。不然呐,我觉得我都活不过这只小乌龟。你可不要再养什么了。”
养啥啥死。
造孽啊。
“我还准备养条狗呢。”蒋老头叹气:“国内的法律太健全,不让杀人打人的。那放狗咬人总行吧?”
“你的狗咬人你也得负责。”蒋利恺提醒:“而且高危犬种不允许饲养。”
蒋老头瞥他一眼:“你这犬种都让养,凭什么不让养别的。”
“我怎么就是犬种了?!”
“狼心狗肺的狗崽子。”蒋老头坐下来。
蒋利恺不跟他一般见识,再次凑过去,“爸,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拼爹啊?”
“啊。”
蒋老头抱着手臂,“方雍有爹吗?”
“没有。我问过等云,方雍从15开始就是孤儿了。读高中大学都是周聿爷爷当初资助的。”
“怪不得。跟倒插门没区别了啊。”
蒋老头又道:“如果你想让我参与这件事,那你们不能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那你也别太狠,道德一点儿。”蒋利恺说:“我看得出来,周聿其实并不想跟方雍闹翻脸,他也挺为难。”
而且这件事,周聿还不能跟周家人说,一旦说了,必定会难以收场。
“你让我见见周聿吧,我跟他聊聊。”
蒋利恺眨眨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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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一场大雪让安市再次安静下来,温度骤降,出行的人都少了许多。
周聿亲自来拜访蒋利恺的父亲,带了很多名茶名酒。
“周聿来了啊,快坐快坐。”蒋老头乐乐呵呵,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蒋伯父。”
“蒋利恺,你去把我昨天写的那张菜单的菜都买回来,中午咱们一起吃。”蒋老头使唤儿子。
蒋利恺知道需要回避,没有拒绝,与司机一同离开。
客厅只剩下三个人。
周聿,蒋老头,以及蒋老头的随从严次。
“周聿啊,现在这些事蒋利恺都说过了。我想听听你什么想法。如果你顾念旧情,那这件事我不插手。但我不会不管我儿子的死活。昂利是我年轻的时候创办的,我必然要护着。”
蒋老头开门见山,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周聿道:“伯父,我知道您的意思。但现在我不清楚我姨夫的目的是什么,单单只是想办国企,那倒是无所谓。”
蒋老头失笑,“他要是只想办国企,早就跟你正儿八经的谈了。”
显而易见,方雍的目的绝对不是这个。
作为亲人,周聿的为难蒋老头非常理解,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国企如果不是最终目的,那他想做的事,只会比国企更严重。我虽然是他的外甥,可我也是位丈夫父亲。”
周聿眯起眼睛,“不必顾虑什么。”
蒋老头笑了,“好。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怕蒋利恺在我耳边碎碎念了。”
周聿:“多谢伯父了。”
说完,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对于方雍,他一向敬重,甚至关系比跟小姨秦丛姚还要亲近。
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周聿想过以后会照顾他们夫妻俩。
可没想到……
方雍想做的事,大概率是想破坏他现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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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
蒋利恺买了蒋老头昨天拉的菜单上的所有菜,三人一起吃起来。
赶着中午,蒋老头也没有喝酒,只是与周聿闲聊几句生意场上的事。
下午两点半,周聿告辞离开。
蒋老头感叹了一句:“他就是有软肋。”
没有软肋,这孩子做事会比他还要狠。
因为周聿并没有过多的去留恋与方雍的亲情,拎得很清。
这点比蒋利恺强多了。
“严次。”蒋老头唤了声。
随从心领神会,默不作声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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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
寒冬正盛,吹的人骨头都是冷的。
方雍晚上十点半才赶回家。
秦丛姚刚做好最后一道菜,笑道:“我这时间掐的真准。”
方雍洗了洗手,“怎么还亲自下厨了?”
这些年秦丛姚只负责消费保养,什么事都不操心,也就是偶尔做点文物的生意。
“你过生日,也庆祝咱俩相识三十年啊。”秦丛姚开了一瓶酒。
方雍坐下来,有些走神。
开餐后,秦丛姚看着他:“你22岁那年过生日我认识的你。我爸把你邀请到家里,给你庆生。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爸是我的恩人。”方雍哑声道。
秦丛姚与他碰了下杯,喝完后问:“你怎么瘦了一圈?压力很大吗?”
他工作上的事,她从不会多嘴过问,毕竟有些事很敏感,不适合外人知道。
“还好。”
秦丛姚轻笑,“老公。”
“嗯?”
秦丛姚语调很轻缓:“你针对周聿的事,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道?”
话落,方雍吃饭的动作依旧。
半分钟后,他慢慢抬起头,“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针对周聿。”
秦丛姚不会问。
方雍做事向来有分寸,他能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思考。
可那是她的亲外甥,最疼爱的外甥。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周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