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赵虎在院子里高声叫道。
安安也甜甜呼喊:“九太爷!”
陈九爷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笑呵呵答应:“在呢!快进来!”
舅甥两个进门,赵虎把安安从脖子上抱下来,两人先给陈九叔行礼问了好,又跟冯有德行礼。
陈九叔招手把安安叫到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爱问道:“安安来啦?路上冷不冷啊?”
安安动手摘掉头上的帽子,脖子里的围脖,胡乱塞进身子左侧背着的小包里,又从右边的小包里掏了一块麦芽糖出来,打开小纸包,塞进陈九叔嘴里,“九太爷,这是我姥姥新做的,你尝尝甜不甜。”
冯有德让赵虎坐下,问他:“听说屯子里的兔场是你姐说了算?这世上哪有女人做主的事儿?我看实际上说了算的是你吧?”
赵虎脸一冷:“有德大爷,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兔场的的确确是我姐在管,还是在周大人跟前立过字据的,谁要是不听我姐的话,就从兔场踢出去,永不录用!”
“你这娃子!”冯有德也不太高兴,“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啥动不动就把周大人抬出来?”
“九爷,”赵虎委屈巴巴望向陈九叔,“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您瞧,有德大爷咋连实话都不爱听了呢?”
陈九叔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轻咳一声,跟冯有德说:“这娃子说的都是实话!”
冯有德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大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道:“好吧,就当是实话……”
“有德大爷,”赵虎立刻打断他,“不是就当是实话,是本来就是实话,不信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全屯子的乡亲——呃,除了你们这些新来的,全都知道!”
冯有德胸口痛,抬手顺了顺气,道:“好好好,咱不这么较真行不?如今兔场你家说了算……”
“有德大爷,”赵虎口气认真,“不是我家说了算,是我姐说了算,我娘和我都是在兔场做工的,我俩说不上话。”
安安憋笑,她舅好可爱哦!
冯有德脸色都开始泛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好,兔场你姐说了算。俺们这些人才回来,口粮也没多少,兜里比脸还干净,这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所以就琢磨着,能不能让俺们进兔场去做工,多少赚个口粮。”
赵虎点头:“我回去跟我姐说,不过咱兔场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还有就算是暂时进了兔场,也不代表能留下来做工。
“咱现在兔场里做工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的,兔子这种东西说好养也好养,说娇气也很娇气,一个不好养死了,就是全屯子的损失。
“要是新来的人没能留下来,有德大爷,你们可不能有怨言。
“毕竟这也不是我姐为了耍威风,而是为了全屯子好。”
冯有德被堵得心口疼,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等着他的人掌控了兔场,立刻便会把秦瑛那死丫头赶出去!不,赵家四口人都要被驱逐出桐树屯!
他咬咬牙,“行,这是肯定的,兔场本来就是为了咱整个桐树屯谋利……”
“大侄子,”陈九叔清清嗓子道,“这你就又说错了。周大人当初都说得明明白白,这事儿咱也得掰扯清楚,兔场可不是为了整个桐树屯,而是为了原本留守桐树屯的这些乡亲建的,包括咱屯子里现在养的猪、耕牛、驴和骡子啥的。
“兔场每次分的肉、皮毛和钱,都没你们的份儿,当然了,要是你们肯掏钱买肉买皮子,当然比别的屯子的优先。
“今年分猪肉也没你们的份,当然啦,要是你们想捉小猪崽回去养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排在俺们后头。
“耕地用牲口也是一样。”有些话不能都让虎子一个孩子来说。
冯有德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容:“瞧九叔你说的,这点子眼力见儿俺们还能没有?知道,都知道!”哼!老不死的,等我重新掌控了屯子,看怎么弄你!
“还有哇,”陈九叔叹了口气,“你不在的时候,屯子里的事儿是我说了算,也不是我这糟老头子爱管事,实在是不能辜负了乡亲们的信任。
“后来周大人来了,看我管得还行,就让我暂代咱桐树屯的里长了。
“但是啊,我毕竟老了,精神头儿不足,所以就打算把里长的位子交出去。
“要是周大人不在,自当另说,如今周大人在,所以还是请他任命的好,你说是不?”
冯有德脸色越发难看,可他能说不吗?只能点头称是。
赵虎笑呵呵听着,一边掏手绢,给安安擦掉唇边的糖渍。
冯有德的孙子狗蛋儿今年九岁了,比安安高出一个头还多,从外头跑进来,一眼看见安安手里拿着的麦芽糖,眼睛大亮,立刻提速冲了过来,伸手要抢。
安安神色淡定,不疾不徐把指尖拈着的最后一小块糖送入口中,动也没动一下。
赵虎脸色一沉,刚要伸手把外甥女抱起来,就看那埋汰小子平地摔了一跤,一颗白色的东西横飞出去,紧跟着又飞溅出几滴血迹。
他怕弄脏了自家外甥女的干净衣裳,抓住安安的衣领,便把人提起来放在膝头。
狗蛋儿“哇”的大哭声同时响起。
冯有德忙起身把他拉了起来,皱眉道:“咋了这是?”
狗蛋儿眼泪糊着眼睛,抬手就往前指:“她……”
“有德大爷,”赵虎沉着脸说,“咱可都看着呢,你家狗蛋儿是自个儿摔的!为啥能平地儿摔跤?是因为着急抢我家安宝儿的麦芽糖吗?”
陈九叔也皱着眉道:“狗蛋儿,你可比安安大着好几岁呢,咋能欺负妹妹?”
冯有德脸色铁青,抬手往狗蛋儿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哭哭哭,哭啥哭!活该!”
“爷……”狗蛋儿往嘴上抹了一把,摸了满手血,哭得更大声了,“我疼……”
陈氏火烧屁股一般冲了进来,一见自家孙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嘴边全是血迹,一张嘴还缺了一颗牙,登时不干了,“咋回事?咋回事?谁把我狗蛋儿打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