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头的大婶正叉腰骂着,就见一玄衣男子踏水而来,疾风带起衣袂飘然纷飞,加之那张脸上似凝着悬崖峭壁上那千年不化的寒冰,恍然一眼,竟似天神入世。
剑气呼啸而过,下一瞬,那恍若谪仙的男子掷出的长剑便直直飞向火坛,径直劈开了熊熊燃烧的巨焰。
高大的圆柱被烈火烧断了根基,“哐”的一声落下,激得地面零星的火光跃起,四处飞溅。
浓烈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众人赶忙掩鼻避开,却见那男子竟是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奔向那片火海。
“唉!小伙子!”
“世子!”
随后赶到的孤帆一行人,便只瞧见了宁云逍孤身赴火的身影。
火坛被利刃劈开,火势对比之前已小了许多,但肉体凡胎的人就这么进去,只怕也定是皮开肉绽的下场。
“愣着做什么?”孤帆见状急得不行,率先抢了村民手中的水桶,直奔溪流,“灭火啊!”
村民们实在是看不懂这出闹剧是什么意思,不解地挠了挠头,“都烧成那样子了,抢出来也活不了了啊。”
耳畔都是木头烧得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偏偏这句不偏不倚地便飘进了他耳中。
然后,他们就看见,烈焰之中,男子侧首看了过来,似地狱里爬出的死神,一双眼眸被火光映得通红。
“闭嘴。”
简单扼要的两个字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强忍的怒气在这刻毕露无疑,手背凸起的青筋更是彰显了他的不安。
众人被宁云逍吓得无人敢再接话,整片林子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仿佛透着几分凉意。
“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了一声尖叫。
循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被一把匕首抵住了脖子,面上全是惊恐之色,鲜血顺着刀锋流下染红了衣衫。
而持刀的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白衣少女,少女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脸色煞白煞白的,眼睛却无比坚定。
“公主?!”
孤帆一行人里,很快有人认出了女子身份,兴奋地冲置身火海中的人挥手。
“世子,是公主,公主还活着!”
目光越过人影幢幢的密林,宁云逍一眼就看见了江璃戈,他看见她对着自己笑了笑,美人如画,却是那风过即碎的琉璃画卷。
然后她唤他:“世子。”
话音落罢,便见一道身影踏火而来,踢翻被劫持的男人,而后不由分说地将少女一把揽入了怀里。
灼热的呼吸似火般扑面而来,在脖颈处落下一片温润的雾气,宁云逍抱得很紧,身上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叫江璃戈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猩红眸中染着嗜血的戾气,强压不住的怒气下似乎还有……
一闪而过的委屈?
“为什么一声不吭私自出宫?为什么擅作主张自己行动?为什么不等我?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我们怎么办?”
江璃戈闻言一愣,恍惚之间也说不出情绪是何,一时更不知如何作答。
这是他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奔向她;也是头一遭,对她说了这么长的话。
思及于此,江璃戈只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想起今日之事只得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犹豫半晌才嗫嚅了句:“世子,松月她……”
“她没事,只受了些轻伤,我已着人送她回宫了。”
“呃。”江璃戈点点头,想想又安抚了宁云逍句:“世子,我没事儿的。”
“瞧着不像。”
“……”
江璃戈无言以对,只能极没情趣地用脚尖指了指地上的白逢林,“白逢林勾结山贼行刺于我,证据确凿。”
“呵,乱臣贼子,诛杀便是。”
宁云逍闻言,缓缓松开了对江璃戈的桎梏,一声冰冷傲骨的冷笑在头顶响起,宁云逍方才面对少女时的暖意在这刻悉数散去,一句话说罢,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瞬间凉上了几个度。
“不可。”
江璃戈拦住了宁云逍,“白逢林为什么要害我们,背后有什么人在帮他,他与那些山贼的牵扯又有多深,这些我们都得知道。”
“嗯。”宁云逍微微颔首,唤了声:“风泉。”
话音落罢,便瞧见风泉捧着件儿大氅走了过来,瞧见江璃戈眼睛一红,而后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宁云逍接过大氅亲手披在了江璃戈肩头,轻声道:“你先上马车歇着,余下的我来处理。”
“有劳世子。”
折腾了这么久,江璃戈也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再同宁云逍客气,点点头便在风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目送江璃戈远去,宁云逍唇畔的笑意终是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意。
只听清脆的两声“咔嚓”,白逢林便被卸了两只手臂,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林间。
似嫌他聒噪,宁云逍轻哼一声,指尖一扭便又卸了白逢林的下巴,这下白逢林痛得眼泪直流,却叫不出来。
宁云逍却是淡定,一脚将白逢林踢到孤帆脚下,“捆了吧。”
“好嘞!”
宁云逍料理完白逢林,神色自然地回过头,视线终是落在了在场的村民身上。
先是公主又是世子的,被官兵们重重围住的村民们哪见过如此阵仗?
又见宁云逍出手狠厉,一个个皆是无比恐惧,抖着跟筛子似的,几个胆子小的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却见宁云逍目光淡淡扫过,却并未为难,而是薄唇轻启,一番话说得进退得当,有理有据,让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汗颜。
“依盛凌律法,无罪不得诛杀,擅动私刑,夺人性命,等同害命。我宁云逍,上诛奸臣、下灭奸佞,但不对平民百姓动手,你们的过错自有官府与你们计较。”
说罢,宁云逍便侧首吩咐下去:“验明正身,签字画押,无罪当放。”
众人领命便动了起来,江璃戈看到这里,便放下窗帘,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母后说得极对,宁云逍这样的人,一旦登上高位,的确是全天下百姓的福祉。
风泉用棉球沾了药,轻轻涂抹在江璃戈手臂上的伤口处,忍不住开始说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