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陶语然面色沉重。
牧澄已经回到自己的病房,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内,只有他们两人。
想起刚刚医生说的牧澄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陶语然的眼眶就不由自主地一热,有泪涌出。
她侧身拭去眼旁的泪水,邹闻渊直接将她拉回来将人抱入怀中。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轻拍陶语然的背,犹如哄一个小婴儿一般耐心地给予她安慰。
“小时候,我爸早早地死了,之后我外公也去世,小镇里的人都说是我克死他们的。
后来,外婆也去世。这样的说法就更强烈了。
他们都说我是天煞孤星,是我害死他们。
现在,又要轮到牧澄……
你说,我是不是就只适合自己一个人待着。”
陶语然趴在邹闻渊的怀里,语气闷闷的。
外公去世时她才十四岁,还会趾高气昂地和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呛声,说她们是封建迷信。
可后来外婆也去世,现在牧澄也快走到生命的尽头。
种种事件似乎都在证明,那些人当初说的没错。
邹闻渊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他抬眸望向玻璃窗外已经一片晴朗的天空,温和的话语在陶语然的耳边响起:
“一个人生病,是他的生活习惯、环境以及遗传基因很多因素构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向不信什么鬼神命运,心中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你的错。”
邹闻渊接着说:
“你说你是天煞孤星,那我是什么?我这不正好好地陪在你身边吗?没道理我这个最亲近的人都没被克到,反而其他人先被影响吧?”
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耐心地反驳她自暴自弃的观点。
陶语然其实内心也不相信那些人的说法。
只是此时猛然知道牧澄将要死亡的消息,心中惴惴不安,总是不自觉会将过错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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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第二天就从深城赶过来。
他急匆匆地赶到牧澄的病房,直接冲到床边就想给这个固执的家伙一拳。
被猛然闯入的秦臻吓一跳的陶语然站在病床边,看着这一幕,瞳孔微张,刚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拦时,秦臻自己停住了。
青筋暴起的拳头停留在牧澄脸颊前不到三厘米的地方。
身后站在陶语然旁边的邹闻渊幻视当初阿然昏迷时秦臻打自己的那一拳。
秦臻常年健身,一身肌肉,那一拳的力道……
邹闻渊光是想着就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疼。
秦臻一脸怒容地甩手收回拳头。
邹闻渊很是识趣地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这三个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师兄妹。
他靠在病房不远处的墙边,并没有偷听几人谈话的打算。
望着一片洁白的天花板,邹闻渊叹息一声。
看着自己亲近地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自己,这样的痛苦阿然已经经历了三次,邹闻渊不知道她是否能承受第四次。
而且牧澄是那样年轻,还不到三十。
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唏嘘的。
三人在房间中没有聊太久。
邹闻渊靠着墙还没有想完该怎么安慰陶语然,两人就已经出来。
秦臻走在前面,陶语然像个鹌鹑一样乖巧地跟在大师兄后面。
秦臻不愧是公司的老总,做事有条不紊,一个接一个电话打出去,医生、护理人员、以及后续的各项准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
而陶语然能做的,就是好好待在这里陪伴牧澄。
后续几天,秦臻邀请的各种医生大拿都发来自己查看检查报告后的结果——情况不容乐观。
已经到了晚期,即便是最优秀的专科医生也回天乏术。
秦臻没有发怒。
但陶语然注意到他右手捏着手机的手十分用力,手腕处有青筋凸起,显示着他此时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几人沉默地照顾着已经只能坐在轮椅上出去晒太阳的牧澄。
他咳血咳得更严重了。
因为化疗,他不停地呕吐,头发早已经掉光,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
陶语然看着他这么痛苦的模样,内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牧澄却调侃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小苦瓜,整天都苦着一张脸。
“小苦瓜,本来那个礼物想等我死了再让人寄给你的,看见你这样,惊喜就早一点给你吧。”
牧澄扶着轮椅,让傻愣愣站在后边的小护工推着他带着陶语然去医院旁边的一间工作室里。
“咳咳……这是我临时办公的地方,有些乱,咳……”
“好了,你别说话了,我知道的。”
牧澄看了她一眼,才咽下后面的话。
小护工上前推开旁边的一扇门。
门打开之后,陶语然就看见了里面的那件洁白的婚纱。
婚纱很美,宽大的裙摆在灯光下散发出属于贝壳般的光泽。外面的轻纱之上,细心地绣上了一朵又一朵的蔷薇花。浅粉色的蔷薇栩栩如生,仿佛是少女娇羞的脸庞。
“这可是我的封笔之作,世界上独此一条,算作我没有参加你订婚宴的赔礼,怎么样,感动吧?”
牧澄说的得意,陶语然却觉得心酸。
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设计的这件婚纱呢?
“怎么还苦着脸?”
牧澄看着陶语然要哭不哭的样子,笑着调侃她。
“你们不是没有办婚礼吗?正好可以在这边补办一场。”
牧澄说完一拍手掌,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挺不错。
陶语然觉得牧澄大概是疯了。
他都快要死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办什么婚礼啊?
牧澄却作了真,回去后就和秦臻商量着附近哪里的教堂适合举办婚礼。
“师兄,他胡闹你怎么也由着他?”陶语然将秦臻拉出病房,有些生气地说。
秦臻看着陶语然,眼眸中都是复杂。
他拍拍语然的肩膀,柔声说:
“你就听他的吧,他最后只是想看着你出嫁而已。”
秦臻不知道师弟是否跟他一样老父亲心理,想看着“女儿”出嫁。
不过这是他最后的心愿,虽然胡闹了些,也不算太过分。
“可是……”
陶语然觉得自己完全没心思去举行什么劳什子的婚礼。
另外一边,坐在病房里给病号削苹果的邹闻渊不理会旁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
“咳咳……你是不是心里在暗爽?”牧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