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的光芒,洒在贫瘠的茫茫北塞。
野狐关的号角,仿佛穿透云层,冲向天际,在北疆大地各城池飘荡,
雄浑的战鼓声,打破了苦寒之地的漫长冬夜,
圣武三年,二月二十日,
震动天下的事发生了,赵国举兵北伐。
曾经的弃外之地,在废墟中挣扎了几代人,终于诞生了强大的政权。
纵观历史,马邑地区不乏能征善战的勇将,
可贫瘠的苦寒之地,让这片土地的英雄,频频陷入粮草兵源的危机,从而一个个折戟沉沙。
自雁门郡而来的武川李氏,拥有强大的文治武功,跟浩瀚的家族底蕴。
当武川雄主周云,率领北疆五郡的虎狼时,那就是不可战胜的力量。
“嗡-嗡-嗡-嗡……”
“咚-咚-咚-咚……”
北疆荒原,天似苍穹,笼盖四野。
山峦连绵的雪域之间。
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蜿蜒如蛇的队伍,前锋已经到了定襄城,后军还没出沃野镇。
赵国北伐军,一路旗帜如海,战马遮天,长戈蔽日。
行军路上,到处是奔腾的各堡各族骑兵,
有甲胄分明的赵国主战军、有身覆皮甲的黄底山骑、还有野狐关下的散骑,
更有各种形形色色的狼嚎兽骑,那是草原部族的降兵。
赵王以区区几万精锐,悍然击破野狐关的突厥狼旗,灭称雄万里的大突厥可汗。
其铁军屠狼之威,超过任何以往草原上的领袖,堪比天上可汗!
更可怕的是,武川雄主周云不单单只有兵威,他还有卓越的文治武德。
赵国以海纳百川的胸怀,不仅免去了几十万草原各族的死罪,
还给予了草原各部,尤其是草原最底层牧人,相对公平的政策。
而交换条件,仅仅只是赵国奴役他们五年而已。
五年?!
对于习惯了茹毛饮血、艰难困苦的草原部落奴隶来说,
五年不过就是长大一头牛而已,连一个男孩长大都要十八年呢!
赵王的惩罚,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赏赐。
赵军要是不罚这五年,这么好的条件,他们甚至都有点不敢投降。
因为突厥牧人会觉得太假!
若早知是这样的条件,还用赵国打?他们早就把铁力可汗灭了,求着投降赵国。
从圣武三年二月八日,到圣武三年二月二十日,短短十二天。
赵国先后降服了几十支大大小小的草原部落,其中不乏色愣河、腾格里这种突厥万户王帐。
此番北伐,应赵王之令,各部草原有郡兵级的铁骑十万随军,
奴隶、仆从更是超过本部,总兵力不下二十万人。
权力的更迭是不可逆的,
草原信奉强者,这片大地的主人,已经从铁力可汗变成赵王周云。
武川雄主如日中天,盖世兵威,龙视天下。
几十个草原部落,好不容易变成了赵国属民,上了赵王周云的船。
此刻他们想的不是背叛,而是在此战中,为部族在赵国建立功勋。
圣武三年,对于赵人来说是苦难的一年,却也是崛起的一年。
在野狐关之战后,各种成熟的政治手段下,
赵王周云迅速消化了击破铁力的遗产。
在短短十二天时间里,赵国由一个强大的节度使势力,蜕变成了容纳四海,包容各族的强大帝国级势力。
北有赵王,兵威无敌,窥视大宝!
这已经成了天下门阀豪强所能预计的事了。
同时,赵王敢于抓住战机,在北疆千疮百孔的时候,
兴兵北伐,这也令天下公卿权贵,深感赵王周云之胆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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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砖!我尼玛,来砖啊,别给我黏土。”
“注意棘轮,注意棘轮,都搞坏两套了。这套再坏,把你丢进去转。”
“嘿嘿……狗玩意们。看那,饭来了,接好锁扣,再掉饭下去,火房说要上来打人……”
古老的钟声,飘荡在荒凉的夯土城池,
战争结束,定襄城的文官集团迅速发力,各种战后事宜,皆是第一时间铺开。
尤其城墙,那更是重点,赵国能立足漠南,定襄重镇是不可或缺的。
而巍峨的城墙,乃是定襄人不可或缺的。
不过,战后重建,虽然难熬,
但比起战争,对定襄人来说,还是轻松很多。
残破的外城墙,很多地方已经不具备维修价值了,需要推倒重建。
这些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的后营勘探兵马,那帮摸金校尉,看这个活属于专业对口。
饭点到了,随着‘铛铛’的铜锣声,
一队队健妇抬着大桶饭,用上土的大型蓄力起重机,将饭菜弄上去。
海口大陶碗,满满当当的装满粟米饭,两个荤菜、几条绿菜,还有一碗上好的羊汤。
定襄府衙说了,外城墙是一个城池的根本,
完成之后,才有安全的环境,去慢慢修建内城家园。
故此刻,外城墙上,几乎集结了定襄所有基建力量。
如今定襄虽然残破,但定襄人,却是内心滚烫,士气高昂。
这场生死战,让残余的十几万定襄军民,紧紧连在一起。
他们相信,在大政官跟王将军,一文一武带领下,定襄人一定会过上最好的日子。
就在昨天,城内马桥爷起头,带领十几个商户,大手一挥,签下了各大医馆的最低银钱保障。
从圣武三年开始,无论是家中无子的老人,亦或是贫困的赵民,
只要是定襄人,皆可去府衙登记,今后重大恶疾的花费,由定襄商家垫付。
从此之后,这些定襄富户们,将托举起因为疾病等原因,而艰难困苦的定襄穷人。
“妈的,又是马肉,天天吃马肉?火房,能不能换别的?”
“这……这马肉是真吃不下去,常婶,要不跟火头师傅说说。”
定襄城南,人头攒动的修筑工地上,
几个定襄汉子,埋怨天天吃马肉。
闻言,负责这段城墙伙食的健壮妇人,跟几个闺蜜面面相觑,脸上全是难色。
她们还不知道马肉天天吃,撒尿都难受?可没办法呀。
赵国苦战数月,定襄被围城也有一个多月了,
米粮是不缺,可其他的物资已经很匮乏了。
按理说,战争赢了,各种物资运输,也该慢慢恢复。
可武川赵王有令,赵国岂能任人欺辱,遂起雄兵北伐突厥。
此刻伐突厥,乃是大好时机。
赵兵雄威赫赫,麾下军队众多,突厥一盘散沙,正是趁它病要它命的时候。
赵王万金之躯都敢勒紧裤腰带,赵民难道还不支持?
如今,所有的绿菜、牛羊肉,能补充身体的瓜果等等,都在优先北伐大军。
定襄城不但没得到资源,昨天还在库房,运出了几十车物资,前往河原大营,储备北伐先行之物。
“不吃,难吃?要不老娘掀开衣服给你吃?”
军中有军中规矩,常婶不可能让吃饭的汉子干扰火房。
只见一个健妇,手里拿着大勺子,呼啸过去,
一屁股怼在他脸上,作势就要给那几个起哄的人开榔头。
“老娘问你,前天是不是腌马肉?昨天是不是炒马肉?今天,是不是涮马肉片?”
“这,这不还是马肉,咱现在口里都是马肉味了……”
“打仗咋没看见你积极?怎么前几天你不死……不服去火房干……”
自古哪有男子吵架,能吵过大婶的,尤其是这种军中大婶。
就在城道上,大伙嬉笑不止,说那几个哥们不识好歹之际。
他们没有注意到,远方城楼,残檐断壁上,
定襄城李宣跟王将军,带着几个守将,正好巡视到此处。
北疆的二月很冷,寒风带雪,
可北疆的二月,也很热,
十几里城墙,数万筑城的定襄军民,士气火热。
他们吃饭都在城墙,工匠劳力两班倒,誓要迅速建立家园。
定襄城在他们的奉献下,正顶着风雪,坚硬重生。
城楼上,李宣回头,责问了王右宁,“吃马肉的事,怎么不说?”
身旁,王将军一脸无奈,悻悻的道,
“这……吃马肉又不死人。再说,定襄城外,突厥伤马无数,不吃也不行啊。”
“现在腌马肉罐根本卖不出去,在北疆价钱太低了,”
“野狐关那里又是茫茫多的战马,官办咱们都不敢搞。”
王右宁刚说完,定襄新晋的大功者马桐,也跟着开口道,
“李大官人,您都忙得没怎么休息。这种小事……末将就没想上报了。”
南平门是马桐的地方,自然归马桐负责。
马桐跟王右宁都还想说什么,可李宣抬手阻止了他们,
北国的雪,不但可嗅,可观,还可感。
飘雪落在残瓦,落在土堆,落在李宣等人的脖颈上,寒意逼人。
某一刻,北疆大政官李宣思索良久,对马桐下达了军令,
“马将军,命你组织二千扑鱼人,前往附近河流,凿开冰面,每日捕鱼,以供劳作的赵人食用。”
说完这句,李宣眼神冷厉的扫视了两人,意味深长的道,
“千里大堤毁于蚁穴,只要关系到赵民的事,必须想办法,而不是隐瞒。”
“上行下效,咱们都不去解决,难道指望那些兵卒民夫,自行处理这些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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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的号角,
在残破的定襄城响起。
千里荒原,大漠炊烟,
定襄人头涌动的南城道,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远方,地平线尽头,
一支庞大的军队,从东川大道驶来。
定襄人目之所及,此军旌旗如林,连绵不绝,兵戈如海,遮天蔽日。
反击了!
赵国要反击了。
某一刻,呼声如海的城楼上,
王右宁铁靴踩踏积雪,遥望远方大军,
他老眼闪过异色,询问李宣道,“赵国兵威正盛,北伐之战,乃是捡功劳,你真的不去?”
“何况,以你定襄的战果,去赵王那里,封文臣第一,应该也不难。”
“哼哼……”雪域城楼,翩翩才子,北疆大政官笑了,笑的淡然。
“正因为会大封,宣才不能去。”
说完,李宣笑意盈盈的拍了拍王将军的肩甲,嘱托道,
“这次去河原,你和马桐等一众曲旅级将领,把定襄的功劳分了。本官挂个文职就行。”
“你……你这是弄啥呢?”吞功,尤其是吞这么大的功劳。王右宁面露不耐,显得极为不耻。
大雪漫漫,城楼上,赵国朱红战旗潇潇,
李宣眼神坚定,淡然的跟王将军讨论了一些赵国即将展开的政策,
北地枪神如今威望无双,很多事情,还得王将军出面才行。
战争重要,战后重建一样重要,
毕竟创业难,守业更难嘛。
良久后,遮天蔽日的大军,跃跃欲试的先头草原部队,
已经沿着远方平原,渡过了定襄城。
望着赵国如日中天的势力,在王右宁以替定襄考虑为借口,一再叹息的追问中,
李宣才面露坦然,幽幽开口,
“本官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没有根基,孤官一个。”
“本官出自武川,乃讲武堂第一人,军中故人遍布,今后啊,还真就不能立功。”
闻言,王将军脸色一变,当即反驳,“周云大义,不是这样的人!”
城楼上,李宣仰头望远,无奈的自嘲。
“等闲变却故人心!沧海桑田,谁又能知道以后呢?”
“有些事,当实力够了,就是错。赵王不动,不代表其他元老不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