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审问得知,此事从头到尾与宁王无关,秦淮饶亦从未参与。
介于宁王的关系,刺杀一案以秦妃的自尽而告终。
三名刺客也被处决,整个永宁宫的人都一一被问罪。
永宁宫的宫门被封锁。
皇宫里恢复了平静,永安宫的皇后却病倒了。
秦妃的死让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莫名淹死的魏威。
她庆幸自己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哥哥,也庆幸自己在魏威死后及时收了手。
相比于秦妃和秦怀裕双双殒命,自己被禁足的那几个月着实是皇上开了天恩。
这么多年,后宫的明争暗斗,秦妃都屹立不倒,其它妃嫔的身亡,皇上也不追究,让她产生了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可是这一次,她碰了皇上的逆鳞。
到了正月十五这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家家户户倾巢而出,人人提灯上街,城内亮如白昼。
笙箫鼓乐,不绝于耳,停云河畔,人潮涌动,街边各式活动层出不穷。
投壶,杂耍,蹴鞠,耍猴,打铁花......
每一个项目周围都围满了群众。
直到停云河上缓缓驶来一艘流光溢彩的画船,人们的注意力便都被这艘画船所吸引。
这是吟雪楼的画船。
画船上数名女子披红挂绿,身型妖娆,体态妙曼,随着笙乐翩翩起舞,有如仙女下凡。
船头依然是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白纱掩面,玉手轻抚,拨动琴弦,琴音流淌在灯影憧憧间,激起停云河里的层层波澜。
人群里有人大喊:“是曼珠姑娘,她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不是曼珠,曼珠从来不戴面纱。”
“就是就是,曼珠姑娘,貌若天仙,人美心善,从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
此话一出,这人便被他旁边的妇人揪住了耳朵:“你说什么?”
“啊啊啊,对不起老婆我忘了你在旁边,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嘛,啊啊啊,在外面给点面子啊,回家再揪行不行?”
......
“我看也不是曼珠,不知道雪媚娘又从哪里找来个和曼珠相像的人,想要鱼目混珠。”
“得了吧你,是不是曼珠与你又有何关系?曼珠在的时候,你去吟雪楼,见着过她吗?”
“切,说得好像你是曼珠的座上宾似的。”
......
“曼珠早死了,要真是她,就是见了鬼。”
“你,说,什,么?”一具高大的身影笼罩上了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字一顿的问道。
看着对方血红的快要喷出火的眼睛,这人吓得一激灵。
“我......我说得不对吗?到处都在传,曼珠死了啊。”
说完他的衣领便被揪了起来。
“她没有死,闭上你的嘴,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拔了你的舌头。”
这突如其来的大力让这人几乎双脚离地。
慌忙的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小人不敢了,壮士饶命。”
旁边一个穿着体面,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忙上前劝阻:“重山呐,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
柳重山看了一眼老太太,把手一松,那人一个踉跄,忙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你不是说陪我出来看花灯吗?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柳重山拍了拍方才抓人的手:“没事了娘,走吧,我陪您继续逛热闹去。”
“你哭了?”柳母看着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道:“临出门都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柳重山没有说话。
柳母又看了看正驶到他们面前的画船上那个弹着琵琶的姑娘。
面色微怒:“你还执迷不悟?你是想气死我吗?难怪你舅舅让你去相亲你总是逃避,你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那个花魁?”
柳重山不置可否,扶着她的胳膊:“走吧娘,孩儿陪您看花灯去。”
“我告诉你重山,只要娘活着,绝对不允许你娶一个烟花女子入门,过了这个节,你就老老实实去给我相亲,
早日成婚,让我抱上孙子,否则我老太婆死不瞑目,到了地底下,也没脸见你爹。”
柳重山叹了口气:“再说吧,大好的节日,别动气,啊!”
一手挽着老太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背,柳重山黯然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画船上那个弹琵琶的女子。
不是她。
投壶摊位的老板一脸萎靡的看着眼前这四个姑娘。
“姑娘,你们看这,我今日所备下的奖品都快让你们赢光了,你们要不要考虑去别的地方玩玩?”
他所展示的奖品都被玉罗和苏洛洛赢了去。
到了陶夭夭这里,剩下的奖品都是她们嫌弃的不要的了。
老板想着从她们手里扳回一局,于是乎就提议与她赌钱。
陶夭夭说:“你确定?”
老板笃定的点点头。
“那行吧,我中一枚,赢你一文钱,要是连中两枚就赢你两文钱,连中三枚四文,连中四枚便是八文,成倍数增长,以此类推,如何?”
老板一听,脑子一转,这很划算啊,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玉罗还不忘提醒他:“老板,你这话说了可不许反悔哦。”
老板斩钉截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后悔。”
随着连中的羽箭越来越多。
玉罗,苏洛洛,张如莺都在一旁拍手叫好。
引来的很多路人也纷纷尖叫助阵。
老板的脸上慢慢的浮起了细密的汗珠。
咚......
又中一个。
老板擦了一把汗:“姑娘,要不咱休息会吧。”
陶夭夭拍了拍手:“老板,我们可是付了钱了,怎么,你输不起?”
老板干笑了一声:“这谁能想到姑娘你,连中二十枚呢?”
这投壶的规则是二十文一枚,陶夭夭投了二十枚,便要付他四百文钱。
可是按照他们约定的算法,她所赢的钱已经远远超过了所付的钱。
老板不顾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一个箭步上前去抱住了箭壶,生怕陶夭夭再投一枚进去。
背对着她们掰着手指在那里偷偷的算。
越算瞳孔扩得越大,嘴巴也张得越大。
玉罗催促道:“老板,你方才定下的赌约还算不算数了?”
老板一脸猪肝色的转过头:“姑娘们手下留情,饶了小的吧,不能再玩了,再中一个就是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话里还带着哭腔。
张如莺和苏洛洛捂嘴偷笑。
张如莺道:“陶姐姐,你真打算让他付一百零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文钱?”
听到这么大的数额,玉罗有些懵,一脸认真的竖起了十只手指:“一加一,二加二,四加四,八加八......哎呀,什么呀,如莺你怎么算的?”
张如莺捂着嘴将她的手指一捏:“手指不够用了吧?”
陶夭夭只知道这样的算法到后面就是一个很夸张的天文数字,但是具体多少她自己也没概念。
听张如莺这样一说,再看看老板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知道自己这次玩大了。
苏洛洛问她:“你打算怎么解决?老板都快哭了。”
这时在一旁围观的群众们也跟着在背地里算了起来。
“唉呀妈呀,这怎么得了。”
还有那拱火的:“姑娘,再投一个吧,看样子二十枚不是你的上限啊。”
“是啊姑娘,再投一个,这枚羽箭我替你买,再赢了分我一成就行。”
“得了吧你,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你怎么不去抢?”
“这可比抢有意思,抢那不就是犯罪了吗?”
......
陶夭夭开口:“忘了说了,上限是十枚,十枚往上的从新开始再另算。”
张如莺顺着陶夭夭的话道:“那要是这样算的话,老板您付她两千零四十八文便是了,再给你抹个零,二两银子,如何?”
玉罗又掰起了十只手指,开始一本正经的算了起来。
老板千恩万谢:“姑娘是好人呐,谢姑娘们不杀之恩。”
恨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四个人带着丫鬟在老板感激涕零的目送中离开了投壶摊位。
老板看着她们的背影甩了一把汗:“天外有天啊,下次再不能这样夸下海口了。”
旁边的摊主都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她们四个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姑娘,来玩射箭吧,免费玩,不收你们钱。”
“姑娘,打马看一看啊,赢了有奖品。”
“姑娘,来解九连环啊。”
......
经过刚才的投壶,四个人的机智与慷慨,收获了粉丝无数,走到哪里哪里就围上了一堆人。
张如莺在一盏茶之内连解三个九连环,围观的人看着她解得轻松,都跃跃欲试。
这个游戏也是二十文一次,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内解出一个,就能赢得相应的奖品。
于是九连环摊位的老板收钱收到手软,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陶夭夭要付钱,老板说什么都不肯收。
“这姑娘,太厉害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快解开我这九连环,这奖品啊,算我送给姑娘们的。”
说完便拿出四个绫绢扇送给了她们。
“这是我老婆亲手绣的,是今日的最高奖品,今天谢谢姑娘们赏脸。”
老板笑得灿烂,可刚刚看张如莺解得容易而付钱开始上手的人却开始愁眉苦脸了。
“这怎么回事,老板,你给我们的和给这姑娘的是同一种东西吗?”
“对啊,我这是死的,根本不可能解开。”
“老板,你这骗人的吧,你都把它焊死了,让人怎么解啊。”
“能解的各位,稍安勿躁,你看我解了三个了,咦,怎么又回去了?怎么只剩两个了?老板,这不合理。”
......
四个人在玩了一大圈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苏耿骞。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是半大的少年,正是春风得意的年纪。
“姐,各位姐姐好。”
身后的少年们也异口同声叫道:“姐姐们好。”
苏洛洛上前拍拍他身上的灰,也不知道他们玩了什么,一个一个脏兮兮的。
“我们准备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子时了。”
一个少年道:“我们还没玩够呢。”
此时玉罗已经被皇后派出来跟着她的人拉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朝他们挥手。
陶夭夭回过头,看到了灯火阑珊里花灼长身玉立的对着她笑。
今天花灼被陶尚贤堵在书房聊天,自己也光顾着和她们玩了,竟把那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洛洛,如莺,我家里有人来接,我得先行一步了,再见。”
说完拉着冬枣朝着花灼跑去。
苏洛洛拉着张如莺的手:“如莺,我先送你回家,走吧。”
苏耿骞看了张如莺一眼,不自觉的抹了一把脸,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和胸口,腾起了一股灰尘。
他对着身后的小伙伴道:“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回去了,你们接着玩吧。”
一个少年不服:“太不够意思了,这么早就溜?”
另一个少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张如莺。
少年会意:“行行行,你回去吧。”
三个人朝着苏家的马车走去。
苏耿骞摸了摸鼻子:“姐,要不先送你回家,我再送张姐姐回去吧,白公的《策林》里面有好几篇,我都不太理解,我想,让张姐姐再给我讲讲。”
苏洛洛斜眼看着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大过节的,你吃错药了?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勤奋?”
苏耿骞也斜着眼睛还了回去。
“这不是今天正好碰见张姐姐了吗?平日里我要问你,你能说得清楚吗?”
苏洛洛上前要揪他耳朵:“你什么意思?小瞧你姐姐是不是?”
苏耿骞一个闪身躲开了她的手:“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别不服。”
苏洛洛想要再去抓他,竟是频频失手。
少年不像小时候了,身形高出了她许多,身手也极为敏捷,她要再想揪他耳朵,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如莺看着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闹个不停。
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洛洛你给他些面子,他都长大了,再说了,他的伙伴们还没走远呢。”
苏耿骞听张如莺替他说话,干脆大着胆子躲到了张如莺身后。
苏洛洛拍拍手:“今天就放过你,上车。”
苏耿骞轻声在张如莺耳边说了一句:“张姐姐,你真好。”
张如莺只当是孩子的撒娇,笑着跟在苏洛洛后面上了车。
为了避免两个人在车上继续争执,还热心肠的将他们两个隔开。
陶夭夭一脸歉意的来到花灼面前。
花灼被她身后的冬枣手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吃了一惊。
笑着朝她伸出手:“今天开心了吧?”
陶夭夭拉上他的手嘟着嘴:“对不起,我玩的忘记了时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没生气吧?”
“我一直在你们后面,你开心我就开心。”
她的伤刚好,他实在是不放心,她出门没多久他就跟了出来。
一直在离她们不远处看着她,只要她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
陶夭夭轻咬下唇一拍脑门。
真是该死,这里可是京城,把他一个外地人晾在一边,只顾自己玩得开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拉着他的手转过身倒退着边走边说:“今天真是亏待你了,想要我怎么补偿你,你说?”
他看着她弯弯的眼眸,里面投映着这满城的灯火。
意味深长的一笑:“补偿?我住在你家客房,不方便,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