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
沈衿站在姜好破碎的地方喊着她的名字。
树杈一直觉得姜好的试炼场只是幻境。但幻境与真实又如何区分?
即便是幻境,又怎知不会影响真实世界里的人?
在幻境里的姜好是真,她得到的名字是真,这就够了。说不准,这些幻境真的会在未来演化成她们的前世了呢。
“风舒在等你。”
沈衿的双眸呈现出璀璨的金色。
在她的能量之下,空气中传来波动。飘散在四方,与浓雾融为一体的水珠闻声汇聚。
她的到来安安静静,而正如枯木逢春,在不经意间便冒出一颗绿芽。
水珠在雾气中汇聚成人的模样,飘在半空,也只是比雾的颜色稍微深一点。
姜好的躯体完全破碎,散落的灵魂飘荡在新生的规则之下,不由沾染上规则的气息。
原来如此。
沈衿双手捏诀。浓重的水珠团成了一小粒果实的模样。
她穿越了空间和时间飘去里二十多年前的佑胥部落。
在这一世,也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时间线里,姜好会和风舒一起降生。
在这种涉及生命轮回的规则中,很难确定一件事究竟谁是因、谁是果。
姜好在某种意义上是被风舒逼进的神路,而只有经历神路姜好才会被沈衿拼起,换来最开始的投胎机会。
不过有两点可以确定。
姜好的出现,并非传统上万中无一的基础模版变异,她是在轮回中带上神路里的规则,变异于她而言,概率百分之百。
第二嘛,便是姜好和风舒的未来。现在,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将她们分开了。
佑胥部落,姜好与风舒出生时。
“哎呀,你们这果实长真壮,都有我们家小舒两倍大了。”
“想好名字了吗?”
姜家的胞果在发育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莫名停止生长,请族里的医师来看过好几次都找不到原因。她们有空便祈求母树,保佑她们的孩子顺利长大。
现在想来,是母树听到她们的声音,降下福祉。
“我们家小孩,来得艰难。”
姜母摸着胞果,一脸感慨。现在终于到胞果成熟的时候了。
“就名好,希望她以后事事安好。”
“姜好,好名字。”
风迎一脸慈爱的看向摆放在一块的两枚胞果。
现在时刻下的佑胥部落。
姜好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部落。
她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里,她不是在通关神路吗?
想起来了,她猛然拍向脑袋。她的通关宣告失败,但是母树被她和风舒的诚挚感情打动,破例允许她回归部落。
对了,风舒,风舒怎么样了?
她记得自己在进入神路之前,部落就遭遇了袭击。
姜好快速朝着部落内跑去。
……
战争之路上。
战铠遇到了所有的敌人。
他所见过的,没见过的生灵一只又一只窜出。也是,他想要违背母树,不就得和全世界作对?
豺狼虎豹,甚至佑胥的人,他来一个杀一个。
尖石磨成的长矛木柄不知道更换了几次,鲜血将石块染成深红,血色甚至已经渗透进石头内部,再也无法清除。
战铠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攻击了多久。
久到他的眼前出现恍惚。
武妄。
他的祭司,他的爱人,正拿着长矛横在他的前路之上。
为什么是武妄呢?
战铠想着,平复着呼吸。
祝昊一族是母树的造物,所以他早就预设了与族人相抗的时刻。
但是,他的族人这么多,拦在他面前的会是武妄呢?
这可是武妄啊。即便是最艰难的迁徙时刻,他都没舍得让他冲在战斗前线的武妄。
若真的立场相悖,现实里,他也会拦在他的面前吗?
战铠恍惚的想着。
面前的这人太过熟悉,甚至连握着长矛的姿势都与武妄如出一辙。
武妄的眼神中,丝毫不见往日的温和。这样冰冷的、看待仇敌的目光,他从未在武妄身上看见过,即便是以前面对敌人之时。
战铠捂住了胸口。
他扔下了手里的长矛,仿佛放弃了抵抗。
武妄进攻的力度没有丝毫减缓。他不爱死亡,更不愿亲手造就死亡。在以前,他总是优先预设一个不杀的前提,在确认对祝昊没有影响之后,选择放他们一马。
但是现在,长矛的尖端闪烁着寒芒,笔直刺向战铠最脆弱的脖颈。
一、二、三。
战铠轻数着自己的呼吸,然后在武妄近身时闪身,贴着他的后背将他拥入怀中。
战铠轻轻蹭了武妄的肩颈,似是在怀念、铭记这份柔软。
武妄的身手是他亲自教的。
事实上,战铠最容易杀死的人就是武妄。
“对不起。”
战铠闭上眼睛,扣住武妄的右手。弓步上前,左手翻转就带着长矛调转方向,刺入他的胸口。
“但我还会杀了你。”
武妄闭上眼睛,蹲下身,将怀里的尸体平放在地上。
“我杀你一次。所以武妄,我欠你一条命。”
战铠捡起掉落在地的长矛,又一次向前走去。
母树的造物已经杀戮完毕,那么接下来出场的会是什么,母树自己吗?
他想起神秘强者的话,母树也是树。
如何杀掉一棵树?
砍下枝干、挖出根茎、烧掉果实,不然,泥土和水露会赠予它新生。
他做得到吗?
起码现在不行。
但是在这里,神路会告诉他,如何拥有杀掉它的能量。
出乎意料的,浓雾散去后,战铠面前空旷的只有空气。
他连一片叶子都看不见更何况母树。
这是一片单纯驱散了雾的空旷空间。
脚下棕黄的土路蜿蜒通向远方。周遭的景色是一片只能看见沙石的荒原。
战争之路上刷新出的是他的敌人。
但现在,敌人在哪里呢?
战铠蹲下身,指腹按过荒原的表面。五指内扣,猛然挖出一块泥土。
他端着泥土。直觉告诉他,敌人就在土内。
他双指捏起一小撮土块,用了最笨的方法——碾磨。
忽然,他察觉到指尖传来的剧痛。
一只深黑色的小虫悍然跳出,在生存危机前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战铠下意识甩手,将咬他的虫连带着土一同砸向地面。
小虫只咬了一口,他的食指的第一根指节上的血肉已经全部消失,光秃秃立着一条白骨。
在战铠的痛呼声发出来之前,指骨没了连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似乎看到了地面的涌动。
数不清的黑色小虫从地底钻出,覆盖在了他的指骨之上。
战铠屏住呼吸。
看着指骨被小虫包围,他下意识后撤两步,离荒原远了些。
等他站定时,白骨已经被啃食殆尽,他只来得及捕捉黑虫回到土里的画面。
战铠从心底生出惧意。
放眼望去,荒原一望无垠。他所在的神路不过是宽两米的泥土路,渺小得像是一根系带。
“这些虫子,究竟是什么?”
按照神路以前派发敌人的规则。敌人出现的范围是神路的路面上,打不过就过不了。
现在他的路面空空荡荡,敌人出现点却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神路之外的领地。
如果说,神路之上刷新出的对抗生灵来自于他的世界。
那么这群虫子,来自于世界之外。
这也能解释它们离谱的杀伤力以及不同于其他生灵出场方式的原因。
但目前看来,黑虫只在荒原的土下出现。神路的路面干干净净。他甚至用那根短指戳了一下,没有引来任何攻击。
“起码现在,这条路是安全的。”
战铠继续向前。
浓雾再也没有汇聚。
战铠的脚下,是无限远的神路,身侧是危险重重的荒原。
他好像,被困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