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客厅,江姨已经把菜布好了。
人在饥饿的情况下,饭菜就是越吃越香的。
江姨跟着她丈夫走南闯北好多地方,所以各个地方的菜色都会做,也很会察言观色,她看得出季凝喜欢吃什么。
红红火火,偏辣系的菜。
她做的菜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又麻又辣,清脆爽口。
辣菜就是,越辣越想吃。
季凝吃得呼呼扇风,额角冒汗,但就是越吃越想吃,越辣越上瘾,筷子完全停不下来。
周景墨刚伸出筷子——
就被季凝一把夺过了盘子,周景墨视野里的她愈发像护食的小猫,盘靓条顺,奶白色毛衣披肩就像是柔顺的毛发,正警惕地瞄着他,“你胃不好,别吃。”
这话听得心里暖暖的,男人的目光仍然执着地看着她。
季凝防线松了一点,“想尝?”
“嗯,什么都想尝试一点。”
季凝突然觉得他这心理挺好,不再像之前一门心思地工作,生活也是一成不变,过得像苦行僧一样。
她便取了碗清水过来,用筷子夹着涮了涮,直接涮起了一层红油,她这才夹给周景墨。
周景墨接过,放在嘴里,他吃东西的样子细嚼慢咽,极为优雅,永远不会像季凝这样,爱吃辣便一口接一个。
哪怕他爱吃什么,你也绝对看不出来。
季凝有时候在想,他要是古代的皇帝的话,有人想要下毒,都不知道下哪盘菜。
于是,她只能盯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周景墨以前觉得食物于他而言,没什么不同,无非是果腹工具。
感情于他而言,父母,姐姐也只是给了他在人世间的一层羁绊而已。
除了学习工作,他不会过分沉溺于任何事,游戏也好,享受也罢,不需要费什么自律力,他仿佛天生就拥有这种自控力。
但此刻看着少女托着腮,笑望着他的样子,他才觉得过于偏颇,未必不是一种浅薄。
江姨在旁笑眯眯地看着。
终于知道为什么李管家总是忙着撮合这两人,他们分明天配地配天仙配。
隆冬将至,马上就会下岳城最大的一场大雪,天空阴冷阴冷的,也不见一丝云,泛着白光。
季凝就属于那种身体是暖和,四肢却是冰冷,怎么焐都焐不热的。
她裹上她的小毯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挺坐没坐相的。
没办法呀,这年头还没出什么暖身体暖脚的东西,甚至连暖宝宝都没有,要么靠开水暖手袋,但烧开水很麻烦,要么就靠炭火。
就算炭火也还得小心翼翼,要开窗通风,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一旦开窗,冷飕飕的凉风就吹了进来,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季凝侧过头去,反观周景墨,在旁坐得衣冠楚楚,穿的也不多,仅一件薄外套,单衬衣,领口还是敞开的。
季凝看着就直打哆嗦,然而他不动如钟,一直翻着文件,视线静谧地落在纸张上。
就在她认为这男人专注力很强时,他看了过来。
周景墨早就注意到了季凝这方跟多动症儿童似的,时而跺脚,时而搓手,他扬眉,“你很冷?”
“不冷。”她收回视线,直打哆嗦,华夏女人一生要强。
男人眉眼一凛,刚站起身,朝她走了两步。
“哎呀,健力宝,我的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季凝揉搓着健力宝软乎乎的狗脸。
原来是健力宝直接蹲她腿上了,毛茸茸一团,又柔软又舒服。
健力宝最近长大了不少,正耷拉着单眼皮,在她脚上趴着。
暖意由脚抵达全身。
周景墨嗤笑了声,也不知道带这只狗崽子回来是对是错了。
盯着那只狗,又被季凝叫“宝儿”,又抱怀里又举高高的,他居然生出几分嫉妒。
很快到了除夕当天,一大早,季凝就和周母桐桐打了通越洋电话,“新年好呀!”
桐桐还不会说完整的话,但是在电话里能发出单字了,“耗……耗……”
她说话稚声稚气,和她本人一样甜美可爱。
季凝无比欣喜,看来德国的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双管齐下,起到效果了。
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桐桐了,看看她又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说柴世杰离婚后,还是没和吕燕结婚,结果吕燕居然有了,手忙脚乱地就趁着过年之前把她娶进门了。
柴世杰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明眼人,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医院里之前和他交好的几个医生也默默远离了他,他却觉得是周芷溪靠着她父亲的势力,故意找人针对他。
他觉得这几个医生不是真朋友,落井下石,也兀自远离了他们。
这些闲碎话还都是陆行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打听到的消息,陆行这孩子,随便去哪个环境,都能迅速地打成一片。
虽然说把桐桐当做报复工具这种想法不对,但人之常情,肯定是希望桐桐越来越好,顺带着气死柴世杰那个伪君子!
“桐桐,加油,加油,舅妈给你打气哈!”
桐桐一听到她的声音,更激动了,“耗……好……好!”
几乎可以想见小机灵鬼在那边摇晃着奶拳,手舞足蹈的样子。
周芷溪看着桐桐,无不心酸,“桐桐虽然无法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但是这里的医生说她是阿斯伯格里的超常案例,智商比寻常孩子高出一大截,在几何,还有数字,绘画方面都表现出了极强的天赋,如果好好栽培,注重心理健康,是可以活得和正常人一样的。”
作为一个妈妈,一个失败的妈妈,现在她只希望桐桐这一生能过得平安喜乐,就别无他求了。
她的孩子开局就遇到了诸多困难,被婆婆带着去针灸,那么多根针扎进身体里,疼得好多次吐奶,又被大姑奶带着神神叨叨的人往家里弄,她浑浑噩噩,心中充满恐惧,还被她的亲生父亲无情抛弃。
她还那么小……
是自己,没有给到她足够的保护。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你也辛苦了,尽力就好。”
周芷溪擦了擦眼角,猛然抬起头来。
“桐桐会越来越好的。”
季凝的声音犹如轻轻的风吹进她心里,却永远地留了下来。
挂了电话,季凝看向已经穿戴一新的周景墨,“除夕在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