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棺材产生轻微的震动,隔着厚重的棺材板,三人听到了隐约的敲击声,像是在钉什么东西。
“他们在钉镇钉。”
“那岂不是真要被钉死在这里了?”
三人伸手搭上棺材板,无论如何使力推动,最终无一例外都被那股阻力挡了回去。
鬼附在三人身上,行动大受限制。
见硬闯行不通,三人为保持体力放下了手。
这两人一个瞎,一个朴实得感人,今夕见如何也指望不上他们,不再刻意掩藏。
两指轻捻,一丝魔气几欲泄出,她猛然又想起了什么。
冥婚的镇钉,是玄铁做的。
因为冥婚葬的都是含恨而终的女子,怨气不比普通死者,普通的镇钉必然压不住她们的怨气,故而采用降阴的玄铁。
许是厉鬼如今的境界不容小觑,她们并不把几根小小的镇钉放在眼里,这才忽略了这个问题。
指甲不着痕迹地在指尖上划过一道,少许血液溢出。今夕摸索着把手搭在方才声响最大的地方。
魔修的血液浸染着棺木,血气蔓延,形成一道纹路,很快便与附近的镇钉汇聚,隐隐泛起红光。
棺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时间,棺木上附着的咒文散起金光。
晏秋察觉到了什么,口中道出几句经法,咒文被激得更为强烈。
厉鬼的疏忽仅在一刻,今夕找准机会,一举推开棺材板,环绕在三人身上的阻力一瞬间消失殆尽。
“师姐这是吃了什么补品。”
“把嘴闭上。”
“听你师姐的。”
三人走出棺材,感受着时不时穿过的鬼气。
厉鬼布下的幻觉已然消散,眼前还是血气滔天的灭门景象。
“其他人呢?”
“大概还被关在那里。”
“这些鬼到底想干什么?”
“她在棺材里写了很多,祠堂。”今夕回忆起在棺木里时看到的字。
“虽说如此,却不知道是不是鬼故意引诱。”晏秋手中的剑一横,斩下一段鬼气。
今夕侧身闪过鬼气的袭击:“左右都是被动,不如就去参观一下吧。”
晏秋道:“参观像话吗?”
周思道:“您先请。”
找了一圈,三人于前堂东侧的位置找到了所谓的祠堂。
推开门走进去,一股腐臭气味扑面而来。
房梁上,悬下几具生了蛆虫的尸体。尸体的脖颈上被头发一样的东西环环缠绕,深可见骨。
尸体摇摇欲坠,每摆动一下,腐肉里的几只蛆虫失力掉在地上。
尸体脚下,几个没有尸体的亡魂站成一排,幽怨地看着三人。
“死的够惨的。”周思看见还在蠕动的蛆虫,一身恶寒,“大师兄,要把他们带回去度化吗?”
“交给我吧。”今夕想起陈言的交易,在晏秋开口前抢先一步。
“随你。”晏秋听后没表示赞成,也没阻拦。
鬼本身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这几只亡魂看着大摇大摆走到牌位前的今夕,眼中的幽怨只增不减。
“小心。”晏秋在她身后开口,“他们鬼性太重。”
“放心,几个欺软怕硬的鬼。”
今夕招摇经过的同时,鬼魂们死死盯着她,一刻也不肯放松,好像该死的是她一般。
今夕上一世最喜欢降伏这种鬼。
它们弱小但虚张声势,戾气浓重却是最好对付的一类。
在这几个观众的情绪带动下,她无畏地引了火来,送向离自己最近的牌位。
不等火光贴近牌位,鬼魂们便惊恐得快要迈进第二次死亡一般,无法言语的口中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在这座鬼宅中回荡。
由上至下的牌位整齐有序,尊卑分明。
火势吞没一个又一个,连同悬着的几具尸体一齐化作灰烬,深宅大院,无人问津。
“这鬼境为什么还没散?”
“鬼咒不消,厉鬼不散。”
“它们还有什么想做的?”
祠堂不堪火势,转瞬坍塌,鬼的执念却未散。
“过去看看。”
祠堂后方,一处杂草没过的地方,隐约能够看到一块石碑。
“怎么把人葬在这?”晏秋走上前,逼退附近的鬼气。
“兴许最开始都没想立这个碑。”今夕伸手拨开挡着石碑的杂草,看着那块没被刻上任何字迹的石碑。
“这什么意思啊?”周思问道。
“可能。”今夕一手抚过石碑,“立碑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吧。”
印证过自己的猜想,今夕留有伤痕的手指触着石碑,试探性地在上面写下一笔。
“你……”晏秋看着她的动作,不解地开口。
四周风平浪静。
她放下心来,就着未全然干涸的血迹,在碑上轻轻写上“福婉”二字。
一撇一捺随着她的动作落下,耳畔断断续续响起哭声,无力,哀婉,悲悼。
“郎在欢心处。”
“妾在断肠时。”
“委屈心情有月知。”
“相逢不易分离易。”
“弃妇如今悔恨迟。”
……
沙哑的声音吟唱着哀乐古调,使鬼宅的色彩更为压抑。
鬼身上散着名为死亡的寒冷,福婉带着这股寒冷出现在今夕身旁。
破烂的嫁衣,血染一般的红。黑发缝住的眼唇上,血洞无法愈合。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她不会理会身旁的三人,哪怕他们是鬼的天敌。
她眼中只有自己的名字,和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过往。
她是谁呢?
若可以,她还想做回,春日里手拿纸鸢的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