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今年参加考试的学子们簇拥着曾诚、刘庆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位于大明湖畔正中央的济州知府衙门外。
此时,济州知府曾巩正与衙门里的通判等主要官员一同商议夏季防洪措施。
济州这座城市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水资源而闻名。然而,随着夏季的临近,济州南高北低的地形使得该地区极易发生山洪。
据下面官员汇报,面对即将来临的雨季,济州很可能发生水灾。
一个身穿红色官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望向一旁的几位官员,说道:“诸位有何见教?”
“回禀知州,下官认为不如在山洪必经之处修筑堤坝,用来挡住洪水,以达分流之效。”身穿绿袍的判官陈良站起身来说道。
知府曾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陈通判此言虽有理,只不过修筑堤坝非一日之功。如今已至七月,还有不到一个月便要进入八九月雨季,恐怕想要修缮足够多的堤坝并非易事。
况且我济州官衙内并无熟悉水利之人,切不可贸然行事。还是等我奏请朝廷,让工部派遣能人下来协助修筑水坝。”
通判陈良见曾巩有些犹豫,于是继续说道:“启禀曾知府,如今雨季即将来临。您上奏朝廷来回也需半月,等朝廷派人过来,恐怕已耽误修筑堤坝。下官举荐一人,李师成,此人乃济州历城人,熟悉水利,可为我济州水利出一份力。”
曾巩闻言大喜,道:“没想到陈通判还知道我济州有如此人才。不错,不错。明日便带过来,一同商量修筑水坝事宜。”
陈良闻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一旁的两名参军录事倒也没有反对修筑堤坝,陈通判举荐人才,他们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那李师成是李思道的弟弟,这一次举荐便是两人的交易。
作为回报,陈良的儿子陈世杰可以获得岳麓书院的入学名额。
就在这时,掌书记官苏洵从衙门外走了进来。他朝屋内几人拱手见礼,随后对知州曾巩说道:“知州大人,门外来了数百学子,请求面见知府大人。”
曾巩听到衙门外来了这么多人,有些疑惑地问道:“苏书记官,门外那些学子有说找我何事吗?”
苏洵摇头道:“曾知州,门外学子不曾说过何事,只不过领头的人正是您家公子!”
曾巩知道自家儿子可不是莽撞之人。今日带着如此多学子过来衙门求见,必有深意。
他微笑着朝几位同僚说道:“噢,这倒是有趣。诸位,不如随我一同去看看我这犬子带着一帮人跑到衙门意欲何为?”
“好的,那便随知州大人一起去瞧瞧热闹。”其余几位大人也没有驳了曾巩的面子。
知府衙门外,数百名闻讯赶来的学子们正有规矩地站在府衙门口,等待知府大人的接见。
虽然这其中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得到知府大人的亲自接见,不过他们作为普通学子,今日能见到身为五品大员的知州大人,亦感到与有荣焉。
随着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簇拥在曾诚一旁的学子不由得有些焦急,小声地问曾诚:“曾兄,知府大人是否会出来?一会儿莫不是要派兵捉拿我等吧。”
曾诚摆了摆手道:“几位兄弟莫急,吾等今日是为国举荐人才,并非闹事,知府大人勤政爱民,又怎会派兵捉拿我等?请耐心等待便是。”
一旁陪同好友曾诚过来的陈世杰一脸无奈地看着好友说道:“言真兄,何必将此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若是到时候彻查起来,兄弟我恐怕也要吃了挂落。”
曾诚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安慰道:“陈老弟放心,我们今日不过是为国举荐人才,即便书院那边出了事,也不至于怪到你头上,大可放心。”
这些学子经过曾诚的安抚后又安静了下来,耐心地等候知府的出现。
大约半刻钟后,知府带着一帮官员从济州府衙大门走了出来。
顿时引起了门外的一阵骚动。
“快看,快看,知府真的出来了。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知府居然长这样。”
知府衙门外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很难见到如此多的官员。
今日倒好,整个知府衙门的官员都走了出来。
平日除了有重大事件外,一般很难见到济州这么多官员。
曾诚见到父亲带着一帮官员走了出来,连忙带头向几人拱手行礼道:“济州曾诚见过诸位大人。”
随着曾诚声音落下,一起过来的数百名学子也齐刷刷地向济州府衙的官员们行了礼。“见过诸位大人……”
曾巩脸色一沉,看着自家儿子,不怒自威地说道:“下方学子,尔等数百人来到我济州府衙,究竟所为何事?请速速说来。”
“回禀诸位大人,学生曾诚今日到岳麓书院观看招生榜,看到一落榜考生徐子建的答卷,甚是好奇。细读之下,竟发现徐子建乃我大周旷世奇才。
其提写的论文《为学》四句:为学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发人深省,已有立言之功。
不仅如此,这位学子所写之策论《治黄河九疏》深得治河根本,要是可以实施,实在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我等学子虽未为官,可又怎肯见此贤才被埋没?
因此斗胆拿着徐郎君的文章给诸位大人过目,为国举才。今日此举非为私利,一心为国,请诸位大人见谅!”
曾诚说罢,双膝跪地,将装有徐子建那两篇文章的盒子举过头顶,一脸庄重地说道:“请知府大人过目。”
身后数百名学子同样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喊道:“请知府大人过目。”
曾巩几人听见徐子健的那四句名言,顿时眼中出现异样的神色。
自家儿子曾诚嘴里所说的学子刚刚那四句已有宗师风范。
我济州何时又出了一名如此英才?不对,刚刚曾诚提到的那人名叫徐子健,莫非是邸报中得官家赏赐的文林郎、康家庶子?
曾巩突然反应过来。
如此说来,今日那徐子建在岳麓书院落榜绝非偶然。
李师道身为济州官学岳麓书院的副山长,没有尽为国选才之职责,今日却为了个人私利针对一名普通学子。看来这岳麓书院属实需要整顿一番,否则如此下去迟早要没落。
曾巩放下心中思绪,从儿子曾诚手中接过装有徐子健文章的盒子,打开盒子,取出盒子中徐子健的两篇文章。
他将盒子交还给跪在地上的儿子说道:“你们起来吧。本官看看便是!”
曾巩将手里的《为学》交给了一旁的长书记官苏洵说道:“苏书记官,这一篇便由你替老夫长长眼。”说罢便拿起手中的《治黄河九疏》开始研读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徐子健那苍劲有力的瘦金体小楷。
曾巩顾不得欣赏徐子健的瘦金体,很快便被策论中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曾巩虽然不擅长水利,但是他并非不知民间疾苦的官员。早些年也曾在多地担任县令。他能深切地感受到徐子健这篇治理黄河的策论中所描绘的种种是多么的有战略眼光。
这文章不拘泥于一河一地,而是从整条黄河的整体出发,指出了解决黄河水患行之有效的办法。
虽然实施起来亦有诸多困难,但是比起朝堂诸君仅凭臆想便开始实施的北流与东流之争,徐子健这篇文章高屋建瓴,为大周当权者规划好了治理黄河的三大步骤。
洋洋上千字,曾巩读完却有些意犹未尽,总感觉此策论之作者还有很多话没有讲清楚。
曾巩看完之后同样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想见见究竟是何人才能写出如此雄文。真乃国之栋梁也。”
恰逢朝堂上又开始了关于黄河北流和东流的争议,真该让朝堂诸君看看这文章,他们的北流东流之争有多么可笑。
曾巩将策论读完后交给一旁的陈良,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陈通判,这文章你也读读吧。咱们济州那山洪,有他足矣。那李师成就算了吧,明日让他别来了。我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这陈良与岳麓书院的李师道有勾结,还以为他曾巩不知?
陈良表情有些苦涩地接过那篇文章,回答道:“下官领命!”
这州学岳麓书院一向是由他分管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难怪曾知府不给他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