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宁月瑶醒来时,看到桌上摆着一串糖葫芦。
她静静看了片刻,嘴角的笑容不同于平日在宁家兄弟面前的柔弱可怜,泛着阴冷的寒意。
伺候她的贴身丫鬟听到她起床的动静,连忙端着燕窝进来,“小姐,你醒……”
话未说完,对上宁月瑶阴冷的眼神,顿时吓得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手中端着的燕窝,也跌落在地。
宁月瑶垂了垂眼,掩住眼底冷意。
再次抬眼看向她的目光时,是一惯的温柔,“小桃,有没有烫伤?”
小桃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抬手揉了揉眼,再睁眼时,入目是宁月瑶温柔中带着焦急的眼神。
她心底舒了口气。
果然,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小姐温柔善良,怎么可能露出那种阴冷恶毒的眼神。
她连忙蹲下来捡地上的碎片:“对不起,小姐,奴婢重新给您熬一碗燕窝。”
宁月瑶柔柔一笑:“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小桃眼眶顿时红了:“小姐,您不吃早餐,身子会受不了的。”
宁月瑶上前,拿起桌上的糖葫芦塞到她手中,顺势扶起她,“一天而已,没事的,这串糖葫芦你拿着。”
小桃紧张地捏着糖葫芦:“小……小姐,这糖葫芦,我……我不能要……”
宁月瑶眼尾顿时弥漫胭脂色:“你是嫌弃吗?”
她声音细细弱弱的,听着极为惹人心疼。
小桃连连道:“不是的,小姐,这糖葫芦是四公子天不亮就起床专门给你做的,奴婢……奴婢身份低贱,不配吃。”
宁月瑶握住她的手,眼眶跟着红了,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在我眼中,人人都是一样的。”
“你从小就被爹娘卖到了人牙子手中,被前任主家虐待,已经吃了很多苦。”
“挨饿受冻的日子很难熬,挨打受骂的日子很苦,但缘分让你来到我身边,以后你跟着我,日子只有甜,没有苦,就如同这串糖葫芦一般。”
说着,她娇俏地朝小桃歪头一笑,“四哥哥做的糖葫芦很甜呢,你尝一尝。”
说到这,她忽地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唇上,“不过这是我两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小桃只觉眼眶胀得生疼。
她出生在重男轻女极为严重的家庭,家中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
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就被娘带着下地干活。
而爹和哥哥们,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
但凡饭做得晚一点,或者野菜山珍没弄够,没卖到钱,就会被打一顿,每天只能喝一点儿稀得找不到米的稀饭。
娘还一直告诉她,女孩子就该听爹和哥哥的话,伺候爹和哥哥。
出嫁后,要听从公婆的话,以丈夫为天。
后来弟弟们出生没多久,娘因为常年劳作,落得一身病,再没办法种地寻野味山珍,伺候他们。
家中的收入减少,全靠五岁的她伺候着一家子人。
爹嫌她不会挣钱,就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一百文铜钱,她被亲人卖了。
卖到一户有钱人家。
但那家人从不把下人当人,随意打骂责罚。
若非后来那家人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抄家,兴许她已经被打死了。
直到遇到小姐,她才知道,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被宠着。
原来,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需要伺候家中人。
“谢谢小姐。”小桃捏紧糖葫芦,眼泪滑落。
宁月瑶轻柔地擦去她面上的泪:“好啦,不哭啦,不然被姐……被别人看到,会以为我欺负你。”
说到这,她眼眶有些泛红,抬手擦了擦眼尾,“你赶快去吃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小桃想起府中其他下人说的,四小姐回府后,就一直欺负五小姐。
此时看着宁月瑶红了眼眶的模样,顿时心疼道:“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一直被四小姐欺负。”
她吸了吸鼻子:“下次再有人说您的坏话,奴婢一定冲上前撕烂她的嘴!”
“奴婢还要告诉所有人,奴婢有一个心地善良,美若仙子的主子。”
看着小丫鬟亮晶晶的眼,宁月瑶暗暗勾了勾唇角。
她轻叹一声:“我不够好,所以姐姐才一直不喜欢我。”
“那是小姐心毒,才会连小姐这么好的人都不待见!”
宁月瑶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姐姐很善良的,是我做得不好。”
“好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会。”
小桃点点头:“那奴婢去给小姐准备桂花糕,小姐有事就让人来小厨房叫奴婢。”
“好,去吧。”
待小桃离开,宁月瑶委屈柔弱的神色骤然消失。
她走到一旁,从水盆中捞起绢帕,细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瓷白的肌肤,泛着一层绯红,她依旧没有停下。
宁姜已经背叛了他。
他拿来的东西,很脏很恶心。
恶心的脏东西,只配身份低贱的人。
直到敲门声响起,宁泽远的声音传来,“小五,你起来了吗?”
宁月瑶垂眼,眼底覆满冷意。
下一刻,在抬眼时,眼眶红得厉害。
宁泽远敲了敲门,没多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一打开,他就撞入一双泛着红,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眸中。
宁月瑶唇瓣微微有些苍白。
她眼眸满是惊喜。
伸出手,想拉宁泽远的衣袖,却在指尖尚未碰到他的衣袖时,猛地缩回来。
她微微仰头,看着宁泽远的眼神,恍若林间受惊小心翼翼看着主人的麋鹿。
“二哥哥……”
宁泽远看着她,眼中没了疼爱,只剩下满目复杂,“这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我梦到了小四回府后的所有事情。”
宁月瑶瞳仁微微颤动:“二哥哥……你……你想说什么?”
“小四没有抢你的院子,是你主动邀小四去看你的院子。”
“小四也没有偷的簪子,是你自己不小心将祖母送你的簪子弄丢,祖母问起来,你担心被责骂,所以说是小四偷了你的簪子。”
“小四也没有摔坏娘送你的手镯,也没有抢你的衣裙,更没有将你推入湖中……”
“够了!”宁月瑶猛地扬高声音,眼中的不安柔弱散去。
她冷冷看着宁泽远:“所以二哥来找我,是要我去宁星棠面前跪下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