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棠笑出声:“刚刚宁三公子还在威胁百姓感恩呢。”
“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宁楠熙呐呐开口:“他们那是只吃一顿,又饿不死......”
宁星棠声音猛地一冷:“吃一顿是饿不死!”
“但城外有无数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乞丐,他们只能靠着朝廷和大户人家的施粥活下去!”
“若是每次领到的都是这样的‘粥’,宁楠熙你可知道每天将有多少百姓饿死?”
宁楠熙嗫嚅着嘴唇。
对上宁星棠冷凝无温的目光时,到了唇边的‘关我何事’咽了回去。
宁夫人满眼怒火看向宁星棠:“宁星棠,瑶瑶只不过普通闺秀,她拿出了所有的银子施粥,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帮助百姓。”
“就算她的粥清了点,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那些人……”
她本想说那些人饿死与宁月瑶何干。
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离家出走的理智回归片刻,没说出口。
赵梓然明亮的眼中,满是清澈的好学,“可这位姐姐头上的簪子一看就很贵,她有钱买簪子,没钱买米?”
姜珩声色清冷,神色耐人寻味,“宁五小姐发间一支簪子怕是不低于五百两白银。”
“可施舍给百姓的米汤清得老鼠见了都摇头,是有原因的。”
赵梓然极为好学:“什么原因?”
姜珩眼底晕染开讥讽:“就是刚刚神仙姐姐教你的。”
赵梓然恍然大悟:“要立牌坊。”
他语气真诚劝道:“这位姐姐,青楼姐姐们是迫不得已,你既然生为丞相府嫡小姐,真没必要和人家抢生意。”
宁月瑶听他竟将自己和青楼女子相提并论,顿时脸色青白交加。
她咬着下唇,哽咽着开口,“姜……姜世子,这簪子是母亲送我的生辰礼。”
姜珩面色清冷,看不出喜怒。
他淡淡点头:“宁夫人能靠着一家一天都没有十个病人的药铺,养活着一大家子人。”
“这般挣钱能力,侯府都望尘莫及。”
宁夫人微微一愣。
一时间,她竟听不出淮阳侯府世子这话是夸她,还是骂她。
一时之间分不出好赖。
但她直觉,姜珩不可能夸她。
“宁夫人不如传授一下本王。”商墨寒凉如玉的嗓音随之响起:“王府的装修还没大臣奢华,本王甚觉惭愧。”
宁夫人对上商墨深邃的眸子,心地蓦地一寒。
她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宁泽远盯着宁月瑶发间玉簪。
他管理着家中几个药铺,就有一个收支平衡。
其他都是亏损。
安堂药铺明明都没几名百姓看诊,却每月能盈余万两白银。
他曾经问过母亲,母亲说是因为都是老顾客,大夫上门看诊。
他也就信了。
而宁府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越过越好呢?
好像是从小四回府后......
他猛地看向宁夫人:“娘,了尘大师是不是曾经断言过,宁府有一福星?”
宁夫人浑浑噩噩嗯了声。
宁月瑶咬着下唇,神色阴冷地盯着宁星棠。
二哥哥明明因为她血的味道,这几日如以前般只宠自己,厌恶宁星棠。
如今却不知为何,二哥哥又变了。
她恐慌地攥紧宁楠熙的衣袖,湿漉漉的双眼噙着害怕委屈,“二哥哥,了尘大师说的福星是姐姐。”
“瑶瑶一直都觉得姐姐给我们带来了福气。”
她顿了顿,眼中的泪一滴一滴滚落,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宁楠熙左脸上蜈蚣样的伤疤。
周围百姓,有部分在宁星棠大婚第二日见到她亲手刺伤宁楠熙。
此时宁月瑶欲言又止的话,被众人脑补成——
伤害家人的,能称为福星吗?
那肯定不能!
宁楠熙满眼怒意,瞪着宁星棠的眼神恨不得撕吃了她,“瑶瑶才是我们宁府的福星!”
“宁星棠就是灾星!”
“闭嘴!”宁泽远带着怒意的声音几乎是叠着他的尾音响起。
他转身,语气恢复平静:
“小五,你真觉得小四是宁府的福星吗?
“老三脸上留疤,真是小四的错吗?”
一连两个问,一问比一问疲惫。
他袖间的右手,微微颤抖着。
雨水浸透纱布,伤口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他却恍若未觉。
只是定定看着宁月瑶。
宁月瑶被他看得心底发寒。
她不自觉移开目光,不敢与宁泽远对视,声线中带着哭腔,“二哥哥,你怎么能这般想我?”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心狠毒辣之人吗?”
宁泽远听着她声音中的哭意,心蓦地一疼。
十多年的爱护宠溺不是作假。
他连忙道:“二哥不是不信你,”
宁夫人抬手,隔着斗笠一巴掌扇在宁泽远脸上。
她怒声骂道:“宁泽远,你疯了!你竟然怀疑小五!”
宁泽远头猛地偏向一边。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丝,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娘,你真的觉得老三没错吗?”
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这妖女给你下了什么蛊?”
宁泽远不答。
“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四也是宁府小姐,是和我们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啊。”
他仰头,闭了闭眼,落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心头好似有一层薄纱被揭开。
眼前走马光华迅速闪过小四刚回府那两年的情景。
这一刻,他想起小四曾问他的一句话——
‘宁二公子,我做错了什么?’
小四......
她根本没错啊。
打翻烛台,是他们硬逼着还没桌子高的小四点烛火。
将茶水泼在他琴上,是小四端着滚烫的茶水,指尖已经被烫起泡......
一件件,一幕幕。
小四都不是故意的。
可是他们呢?
全都认为小四是故意的,随意打骂小四。
明明有下人,却样样使唤小四。
只因宁月瑶经常说的——
自家人照顾起自家人,才会更上心。
宁楠熙看着宁泽远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一脸惊悚,“娘,二哥莫不是被鬼怪附身了吧?”
宁夫人瞪了他一眼,朝商墨和姜珩行了一礼,“王爷,世子,瑶瑶给百姓送的粥清是清淡了一点儿。”
“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月银本就有限,只因心地善良,才这般记挂着百姓。”
“臣妇觉得,她无错,只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