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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武侠修真 > 一梦江山 > 第107章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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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小桃万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姐姐竟出口成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转移话题道:“这卧房住不得,姐姐若是不嫌弃,夜里与我挤挤便是。”

林梦安不禁对小婢女心生好感,暗道国公府内也不都是钱嬷嬷那类歹毒之人,倘若多一些良善之人,日后相处起来也容易些。

小桃见她不作回应,便红着脸小声说道:“姐姐莫不好意思,晚上吹了灯谁也看不到谁。”

林梦安看着小婢女红扑扑的脸蛋,仿佛看到当初囚于富乐苑的自己,单纯怯懦,却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姐姐今晚不住府里,等哪天搬进来了,再与你同宿。”

小桃眨着一双大眼问道:“姐姐入府没签死契吗?竟还能自由出入。”

林梦安道:“姐姐的死契不在此处。”

小桃奇道:“那在何处?”

林梦安笑着指了指心口道:“在心里。”

一日无事,林梦安在府里兜兜转转,倒也无人阻拦,钱嬷嬷果然没派人通知开饭时间,好在小桃分享了私藏的窝头。

府邸充公后,下人们轻快不少,既是无主之宅,便意味着无人需要伺候,当然事分两面各有利弊,往日女婢们私藏的都是些水果蜜饯,如今只能偷些窝头存着。

林梦安倒不在意,与她曾经吃过的苦相比,这不算什么,人活一世,吃固然重要,但倘若朝不保夕心中无所依靠,即便热汤热菜摆在面前也没胃口,正如此刻城南江宅内的江离母女一般。

洪武初年,太祖皇帝朱元璋在南京设兵马司,负责城内治安,靖难之后,朱棣迁都北京,扩充为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并非一个衙门,而是中城兵马司、东城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南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五个衙门的总称,其职责繁杂,权利低微,在高官满地的京师,很快沦为背黑锅的边缘衙门。

南郊祭天,前期清场任务大多被东厂和锦衣卫包揽,南城兵马司只能打打下手做些杂事,江伯文虽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却只是六品,既无靠山,又没银两,行刺之事一出,便理所当然被推出来做替罪羊,只留下江氏母女以泪洗面。

世态炎凉,人情冷漠,江伯文被捕后,往日同僚旧友竟无一人伸手相助,连四邻街坊也都避之唯恐不及,江离厚着脸皮去南城兵马司磨了半日,终究还是悻悻而归。

江夫人素来只知花茶刺绣,从不过问外堂之事,眼见江伯文身陷囹圄,犹如天塌地陷一般,早已六神无主,只能终日长吁短叹,涕泪涟涟。

江伯文虽是武官出身,却喜读书,无奈资质有限,又过了启蒙年纪,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因此江离自小便受大家启蒙,几年下来,竟真在京师闯出一番名气,得到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百无一用是书生,更何况这书生还是一介弱质女流,几日奔波下来,进展未见分毫,闭门羹倒吃了不少。

黄昏时分,姑娘回到府宅,一日四处求情,刚入大门,便觉疲惫席卷全身。

江夫人正坐在连廊下长吁短叹,看到女儿满面倦容,心中更加惆怅,正自悲伤之际,忽然想起一事,便将姑娘唤到身前。

人到低谷,才能看透世态炎凉,碰壁几日,江离心神俱疲,面色憔悴,早没了往日神采。

见女儿如此模样,江夫人又心疼又自责,叹了口气问道:“离儿,今日出门可有进展?”

江离摇头道:“孩儿往日读圣贤书,观刘梦得《竹枝词》中所写‘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心中不免暗诽庐山人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爹爹出事,才真真体会到人心凉薄。”

江夫人道:“娘瞧你奔波也有几日了,可曾遍访你爹往日同僚旧友?”

江离眼角泛起泪花,蹲在地上颓然道:“莫说同僚旧有,孩儿连司中下属都求遍了。”

江夫人无奈道:“锦衣卫那边可有消息?”

江离回道:“晌午去了一趟,连门都没摸着便被赶了出来。”

江夫人掏出方巾抹了抹眼角,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事到如今,为娘也顾不得脸面了,其实锦衣卫之中,还有一人可求。”

江离抬起头问道:“既有这门关系,娘怎么不早说?”

江夫人长叹一口气道:“此事牵涉到娘与你爹的一桩旧闻,本不想让你知道,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江离道:“如今这情形,只要能救爹爹的命,离儿什么都不在乎。”

江夫人道:“说来话长,你爹年轻时有个结义兄弟名叫邓铭,如今是南镇抚司千户。当年为娘去南郊灵岩寺烧香,偶遇你爹和邓铭,后来二人同时求亲,娘选择了你爹,从此咱家便与邓家断了来往。”

江离担忧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娘怎知他还肯施以援手?”

江夫人道:“一来当年兄弟二人感情极好,这些年虽无来往,但心中定有牵挂;二来这邓铭极重义气,想来不会坐视不理。”

江离起身道:“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哪怕有一分希望也不能放弃,明日一早,孩儿便去南镇抚司寻他。”

江夫人叹息道:“没想到有一天,我夫妻二人竟真求到他头上,不知你爹知道了作何感想。”

第二日上午,江离早早来到南镇抚司门口。

上值时辰未到,只有两个缇骑站在门口,二人见她生得好看,言谈举止不似寻常百姓,便命她在旁边稍候。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从街角走来,一名缇骑忙小步上前,低声在男人一侧耳语几句。

那男人静静听完,再看向姑娘时眼中便多了几分惆怅。

几日碰壁,江离自然也知道求人的难处,忙上前几步行礼道:“江离见过邓叔叔。”

邓铭忙伸手将她扶住道:“世侄女不必多礼,今日来寻我多半是为了你爹的是吧?”

江离求道:“这几日能走的关系都走了,实在是没法子才来寻邓叔叔。”

邓铭叹息道:“我与你爹虽多年不曾来往,但旧日情分仍在,这几日也曾设法打听。”

江离急道:“可有消息?”

邓铭摇头道:“人虽是锦衣卫抓的,但旨意出自宫中,有人说是因南郊刺杀一事,有人说是因三千营擅自入京一事,反正无论哪一桩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江离哀求道:“世叔可有法子救父亲出来?无论花多少钱我都尽力去筹!”

邓铭满脸愧疚道:“南镇抚司千户不过五品,在京城官场连只小鱼小虾都算不上,前几日我跑了几处关系,皆如石沉大海,连朵水花都没溅起来。”

江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事已至此,当真是山穷水尽,只好辞别邓铭离去。

晌午时分,少女回到家中,推开院门便看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母亲,想到半日奔波又一无所获,不禁难过万分。

二月一过,细叶乍出,随风飘摇,有燕子飞上屋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远处天蓝云淡,日光和煦,照得人浑身暖洋洋。

江夫人无暇欣赏这幅早春美景图,满脸期待看向女儿。

江离实在无法开口,只好摇摇头取出一个瓷瓶交给江夫人。

妇人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毒药。“”少女叹了口气回答:“那日锦衣卫百户曾说,待父亲被定罪,家眷便要卖入教坊司,离儿宁死不入贱籍。”

江夫人拍着大腿哭道:“咱家是做了什么孽哟!”

江离闻言心头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母女二人正哭作一团,忽听门外喊声响起:“可是江伯文大人宅邸?”

江离心中一惊,听那声音颇为耳熟,忙将院门打开,果然是邓铭。

男人满头大汗站在外面,显然是急匆匆步行赶来,见少女开门便小声道:“你走后我思来想去,倒寻到一条法子,只是成与不成还要凭些运气。”

江离大喜道:“世叔进门喝盏茶再说。”

“瓜田李下,你爹不在,我就不进门了。”邓铭摇头。

想到母亲与这男人的关系,江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禁暗自后怕,如今这般形势下让他进了门,恐怕会生出诸多流言蜚语,好在对方知进退懂分寸,倒避免了一场无端猜忌。

隔墙有耳,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些小官小吏,尤善打探消息,恐怕此刻不远处正有人在听墙根,江离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河畔有棵柳树,便带着邓铭走了过去。

二人站定,邓铭继续说道:“朝局复杂,你爹多半是被拎出来做替罪羊的,如此一来,便一定有位大人物在等着脱罪,如今能救他的,只有腾骧右卫镇抚使许云安。”

江离不解道:“侄女虽不懂官场之事,可也知禁军不掌权,想来腾骧右卫镇抚使不过五品六品,却如何能救我爹?”

邓铭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镇抚使许云安职位虽低,却是御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府宅外日日堵的水泄不通,都是排队递拜帖的官员。”

江离愁眉苦脸道:“既如此,我又如何能见到这般人物。”

邓铭取出一张纸条交给少女道:“今日我偷偷翻阅了锦衣卫密档,发现这许镇抚使并无家眷,宅中只有一个小丫鬟,且颇受恩宠,倘若她能帮忙说上几句话,你爹的事情便有一线转机。”

江离接过纸条展开,见上面是一处地址,便悄悄记在心里。

邓铭继续说道:“如今许宅日日大门紧闭,但我想这小丫鬟总要出门买菜,你且在附近等着,至于能不能碰到便要看运气了。”

江离跪地谢道:“我知世叔此番行径已冒了极大风险,我今夜便去此处等着,无论成与不成,大恩大德,离儿绝不敢忘。”

邓铭忙将她搀起道:“若能救出你爹,这险便冒得值。”

……

林梦安这几日颇有些忙碌,许经年忙着查案,日日深夜回家,小丫鬟便自娱自乐,白日跑去新府邸与小桃闲聊,傍晚再回文礼胡同洗衣煮饭。

钱嬷嬷见她寡言少语性格温顺,每次来并不指手画脚,只钻进小桃卧房嬉戏打闹,心中愈发轻视起来。

这日晌午刚过,林梦安正与小桃在花园内捉蝴蝶,忽见钱嬷嬷带着一名婢女从远处走来。

林梦安混迹府中多日,对这母女欲盖弥彰的关系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她惯常装聋作哑,见老仆妇满脸不悦,便主动笑着迎上去道:“钱嬷嬷气色愈发好了。”

钱嬷嬷冷冷道:“听说姑娘将大人卧房的床铺换了?”

朱祁镇的恩宠令许经年头疼不已,自打领了调查南郊刺杀的差事,常常要深夜出入皇宫,想到新府邸就在午门东侧,便交代小丫鬟将卧房收拾了,若哪日懒得回文礼胡同便去新府歇息。

林梦安依计行事,见老仆妇气势汹汹,便笑着回道:“老爷吩咐的。”

钱嬷嬷不悦道:“自打姑娘进府,老身忙前忙后生怕怠慢了,如今姑娘拿着鸡毛当令箭,倒愈发不守规矩了。”

林梦安道:“钱嬷嬷不必动怒,您是府中老人,大事当然是您拿主意,只是老爷的起居我更了解些。”

钱嬷嬷高声道:“府上自有府上的规矩,也不是老太婆红口白牙讲出来的,多少年了这规矩就摆在那里,姑娘一来就要自作主张,是想骑在老婆子头上立威吗?”

一番争执吸引了附近的下人,几个老仆妇丢下手上活计跑来瞧热闹。

钱嬷嬷见状更加肆无忌惮,指着林梦安继续骂道:“我确实年纪大了,可毕竟也在这府上待了这么多年,姑娘是年轻,可说穿了也不过是个丫鬟,踩着我们这些老太婆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

林梦安道:“不过是一床被子,钱嬷嬷言重了。”

钱嬷嬷道:“姑娘将被褥换了,不过是想邀功,若真有本事,便让老爷收了做个小妾,老太婆也好像伺候主子一样伺候你!”

林梦安心中大怒,再看周围几个仆妇冷眼旁观,便不想理睬,拉着小桃径直向后院走去。

钱嬷嬷见状一把抓住林梦安道:“话不说清楚不许走!”

小桃一边用手推开钱嬷嬷一边怯怯道:“莫动粗。”

钱嬷嬷纵横府邸多年,何曾被人推过,一时间气上心头,便伸手与小桃厮打在一起,林梦安见状忙上前阻拦,慌乱之中,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