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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杨雪拒绝了付海明护送的建议,让他送完孩子上学后只管去上班,自己就骑着自行车回乡去。

车还没骑多远,江琳就在路口堵住她,“杨干事,带我一程,我跟你一起去。”

杨雪无语,昨天两人都撕成那样了,她还以为以后见面不是针尖对麦芒,至少也得来个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今天对方还能没事人地凑上来,要跟她一起下乡去。

杨雪看她一眼,觉得这人能屈能伸,脸皮能厚成这样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杨雪沉默了下,“我载不动你,要么你带我。”

江琳差点气成河豚,这是拐弯抹角嫌她胖。

她忿忿不平地瞪了杨雪一眼,却发现这女人据说生过三个孩子的身材,竟然比她这个还尚未婚育的年轻女孩子还修长苗条。

她原本对自己的身材比例还是挺满意的,现在看杨雪那纤腰美腿,胸是胸,腰是腰的,一下子给整不自信了。

杨雪看她盯着自己看老半天,眼神很是诡异,脸色又一会青一会白的变化着,就是不吭声。

她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就按了下车铃,想把她给叫醒。

“干嘛呢,你不说话我就自己去了,省得耽误我时间。”

江琳回过神来,她被杨雪整没辙了。

能力被打击,身材又被羞辱。

关键是,就算她对杨雪戴着有色眼镜,也看得出人家不是故意的,就是简单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其实她很想调头就走,只是她平常都是坐车到区里,根本没去过乡下地方,没有杨雪带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更何况那些破地方根本没个班车什么的可以到达。

没法子,她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认命驮杨雪上路。

杨雪就心安理得指挥着江琳当免费苦力,还别说,有人带就是轻松。

江琳应该是化悲愤为力气了,两轮子蹬得跟飞火轮一样,到达指定开会的公社目的地时竟比杨雪预计的时间还缩短了半个小时。

她们这次开会的地方不在付家村所在的红旗公社,而是临近的河溪公社。

河溪公社明显要比红旗公社破败许多。

停好车,还没进门就看到坍塌的墙壁、破旧的房屋。

整个就跟危房一样,让人不禁怀疑如果自己在里头讲话,声音要是稍微大一点,这房子岂不是会应声就倒?

杨雪对这幅破破烂烂的画面都有些适应不良了,更何况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江琳。

她那脸色从踏进公社第一步就没好看过。

不光是那石头配黄泥的土房子让她看不惯,还有那满地鸡屎鸭屎狗屎更是恶心死人,各种屎混合在一起的臭味让她频频反胃,差点就要呕出来。

这些她捂着鼻子不呼吸还勉强能扛过去,最让她恼火的是,她今天为了撑场子,特意穿了双新买的皮鞋,原本在路上就已经被溅得星星点点,现在更是无从下脚,怕踩着一地屎。

她看着杨雪脚上穿着的水靴,不禁羡慕得要死,随即又想到杨雪自己有准备,却不告诉她,这是故意的,想看她笑话。

杨雪如果知道她想什么,肯定得啐她一口想多了。

她那是自家男人给力,知道她开会的地点后,就叮嘱她穿双水靴以备不时之需。

而江琳呢,跟庄副主任在办公室嘀嘀咕咕老半天,也没说点有用的信息,这能怪谁?

看江琳杵在外头死活不肯进来,杨雪就让她在外头等着,自己先进去开会。

江琳早已忘记她死活要跟过来的目的,听了杨雪的话,赶紧催促她快进去,生怕晚了杨雪反悔似的。

杨雪不再管她,一进公社里头就看到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二嫂,这里。”喊话的是付海霞。

搬家那天,付海霞就跟她提过公社招宣传员的事,杨雪当时就鼓励她要去试一试。

果然,有付海明和杨雪的关系在,再加上付海霞本身能干,这宣传员还真让给她当上了。

杨雪过去和付海霞坐在一起,旁边还有已经当上妇女主任的彭菊兰。

今天过来河溪公社开会的,除了本公社大队的干部,其他公社各派出两名观察员。

红旗公社来的两人都是付家村的,也是杨雪认识的,三人聊得很是开心。

河溪公社大队干部们不觉得什么,都知道杨干事是从红旗公社走出来的县城干部。

而红旗公社,特别是付家村做的又比他们其他公社大队好。

所以他们更应该虚心向杨干事,向红旗公社付家村学习。

这场交流会主要是杨雪指导妇女主任们把乡下妇女儿童的权益照顾好,别以为只要处理点家长里短的矛盾就行,却漠视这些弱势群体最基本的权益。

她知道乡下人一般都以家族家庭观念为重,为了集体利益,压榨个体利益。

一般家庭内部出问题,就算是妇女主任去调解纠纷也只会要女人孩子忍着点,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以前乡下地方封建观念重,经济差,都穷困潦倒的,女人被压迫习惯了,再被上位者洗脑,根本就不懂反抗。

在这些岁月里,孩子早夭,女人们因为熬不过去就跳河上吊一了百了的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教员的一句妇女能撑半边天早已得到社会前所未有的认同。

有些思想进步的妇女早已不甘继续忍受压迫,她们受了委屈,公社大队不管或管不了的,也知道进城里向革委会,向妇联求助。

求助的多了,革委会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就指示妇联务必得做好工作,帮助乡下妇女解决难题,改善儿童特别是孤儿的生存环境。

秦主任接到指示后就决定往后每隔一段时间要在不同公社举办交流会,帮助妇女主任学习进步,提高妇女儿童的权益和地位。

杨雪就是做这工作的不二人选。

她知道上千年的封建思想和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甚至是妇女主任都不一定能理解什么叫平等,什么叫权益。

大部分都是喊口号,其实内心是嗤之以鼻的,对他们来说,团结、劳动才重要。

平等和权益能换来工分和口粮吗?!

所以只要问清楚没有那些明显的类似包办婚姻,童养媳等不人道的事后,杨雪就没有去喊一些慷慨激昂的口号或说一些假大空的话,这只能让公社大队干部们此时此刻情绪激昂一下,过后却什么也记不住又维持老样子。

她还是打算揪着家庭文明荣誉这个点来展开,过程中重点强化妇女儿童在家庭中的地位,寻求相对平等的家庭成员关系。

做好的要表彰,做不对的要惩罚。

这么整也让妇女干部们能更好开展工作。

像婆婆,男人这些家庭地位比较高的成员即便思想再顽固,做不到基本的尊重,起码为了荣誉,避免惩罚也能有所顾忌,不再随意磋磨女人和孩子。

这些都是杨雪在付家村做出成效的事,其他公社大队干部有知道,也有耳闻的,现在听她再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系统地说了一遍。

一个个都觉得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直到交流会结束,这掌声就还没停下来过。

杨雪也很满意这个效果,她更满意的是这期间江琳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没给她惹祸。

但人是经不起念叨的,杨雪这头还没把心彻底放进肚子里来,那头就有人叫嚷着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城里来女同志掉进粪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