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田秀一从东北来上海已经一年多了,加入南满铁路只是为了发挥专业所长,没想到入职不到三年就被派往上海任职。
当时他的前辈拍着他的肩膀说,祝贺他的好运气,上海是纸醉金迷的魔都,比他们在关外啃冰渣子强多了。
但是岛田并不开心,因为他是一个传统保守的人,而且很胆小,上海太大了,他无时无刻都被无形的恐惧包围着。
比如说,周围那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人和事。
现在他的直属上司是个中国女人,听说以前是特务头子,非常凶狠,有杀人分尸的爱好。
本来岛田不太相信这种传闻,因为汪小姐看起来并不是凶巴巴的,虽然不像日本女人那样温柔,但是……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看起来不难相处……吧?
然后有一天,他和汪小姐外出时,有个不长眼的小帮派,仗着有黑龙会的人撑腰,试图扣押他们的一批货物。
岛田试图和对方讲道理,但是他的上司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西瓜刀,把黑帮打手的大腿砍成了三截。
当时他心如死灰,因为对方至少有三十个人,哪怕汪小姐有十只手也砍不过来吧,谁知道他们的司机把方向盘一撂,从座位下面抄起一把冲锋枪扔给了汪曼春。
那一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残阳如血。
岛田很没出息地吓病了,请了一个月病假之后,好不容易调理好了精神状况,他们办事处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也是一个女人。
听说为了这个女人,情报部和特高课差点发生火拼。
满铁株式会社出面调停,邀请她为株式会社设计商业投资模型。
岛田是不懂大人物的筹谋,但他在东北南满铁路待过,知道他们的商业模式就是利用战争巧取豪夺,哪里需要什么商业投资模型?
人的计划能比得过炮弹的威力吗?
所以他对女人产生了一些好奇。
打听了她的名字和履历。
李宁玉,华东剿总司令部机要处情报科科长。
有谚语说好奇害死猫。
他觉得这个女人柔柔弱弱的,看起来不会舞刀弄枪,应该不是他的上司那种能把人扎死的玫瑰花吧。
岛田的好奇心愈盛,晚上主动留下加班,就是想见识一下,她是如何预测外汇的波动,并且稳定盈利的。
“我建议你晚上不要留在办公楼里。”汪曼春下午特意来了一趟办事处,似笑非笑地留下这么一句叮嘱。
岛田还沉迷于破解那个女人的投资秘诀呢,随口问:“为什么?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呢。”
“因为这里晚上闹鬼呢。”
“啊?”岛田念的是工科,根本不信鬼神,以为汪曼春是在跟他开玩笑。
九点钟之后,大楼里熄了灯,除了住在顶楼的李宁玉之外,只有负责安保的守卫在一楼值班,岛田踌躇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找李宁玉请教问题是不是不太妥当。
毕竟他是个单身男子,而李宁玉,听说守寡了?
他自认为是个正人君子,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李宁玉今天要求卖出所有的英镑和法郎,明明涨势很好,要是不请教的话他是睡不着的。
刚走到四楼的楼梯口,他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响声,然后又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隐入了黑暗之中。
岛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怎么可能闹鬼呢,他们这里又没死过人。
等等,提醒他的那个人好像是汪曼春呀。
谁知道她有没有在这里杀过人。说不定还分尸……
他打起了退堂鼓,转身准备下楼,然而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一双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那是一颗倒挂的脑袋!
岛田吓得两眼一翻白,双腿不听使唤了,直接跌倒在地。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晓梦?”
“玉姐,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肯定想对你不利,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赶来保护你了。”
“他应该不会。”
“为什么?”
“你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人,能对我做什么?”
“人不可貌相啊。”
李宁玉看着翻墙进来的小徒弟,不禁莞尔:“你这副打扮倒是更像江洋大盗呢,一身黑衣还蒙着面。”
顾晓梦把头一仰,特别骄傲地说:“我不是江洋大盗,是采花大盗。”
“顾晓梦,你皮痒了是不是?”
“不是皮痒,是心痒了。”
某个小毛贼胆子特别大,把人掳进了屋里,然后放下了窗帘。
月黑风高之夜,正是做坏事的大好时机。
然而,小毛贼对上她的玉姐的那双眼睛。
突然眼泪就包不住了。
“玉姐,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