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悲叹之誓
监督孩子的工作自然不可能自己来,把浩浩交给[乐悦]凌白便忙正事。
“这个房间?”凌白推开门,在木门吱呀声之后,尘土在阳光下飞扬,空房间总是这样,空气中除了尘灰味还有着略显苦涩的药香味。
“对,之前拿来储藏收购药材的房间,后面药材理进了药柜也就空出来了,怎么,不行吗?”介把门打开环视一圈,然后他想到这里将会作为一位神灵的物品收藏室马上意识过来。
“确实不应该才对……”介讪讪一笑:“我去打理其他的……要不就我们家族在布吉岛库藏室?”
“不用啊,也并没有那么多的贵重品,大多数都是些旅行纪念品,友人赠礼,什么的就这里就好。”
凌白凝聚了一个风涡,灰尘被牵引聚集然后凝结成石块破碎消失。
[与吾共见万重之晶的叠影,与我共听崇高之龙的悲鸣。]
凌白呢喃着双手作捧物状,缓缓低下头垂眸颔首,夜于此刻占据房间内天花板之上被星空替代,镌绣着金纹的白袍悄然披在少年的身上,而祂手中多了一件粲然的法器。
因[群星]的侵蚀[晶龙之耀]已更改了模样,圆球之晶之上攀附着曲折的龙,星夜与银白各据龙的半身。
[神灵伴生之器,一件[万晶]与[龙语]的集合……滞留于此以作锚定,待吾归来。]
[轮转·界域置换]
还在惊异的介看见法器之上的龙眼发出猛烈的蓝光下意识抬起手臂阻拦然后一股失重感袭来一瞬。
[睁开眼,吾爱……吾等已至王城之前。]亚尔绫那淡漠威严的音色在介耳畔响起,在其中介能听出一种溺爱的欣悦。
于是介撤下手臂睁开眼,便看见祂的脸,那平稳的唇瓣嘴角有着微弱的弧度,而祂身后是拟似太阳的光。
神性之面,令以他呆立无言只愿时间驻留此刻,长此以往。
“你看神啦,也对,毕竟帅哥谁不喜欢。”
凌白噗呲一笑,金纹白袍在他身上消散。
“是看神了。”介也回以笑。
闻言凌白眼睛亮了亮,然后笑容渐渐泄了气。
“那就和我一起拆开那把锁吧……”凌白转过身,无名之蔓已经在城门牌匾上开出了花,将血色掩藏。
“嗯。”
……
你从来都知道,心病最难医,既然如此那便陪他一起去看见,去聆听,去接受,去做祂的眼睛。
所以啊,接过那支晶华断角,血色红绸,把它们置于掌心,去理解祂所为之付诸的一切,去看见万华王座的高洁尊崇去记住亡魂曾敬仰的神灵,去明白王的博爱之心,去助祂扶正王冠。
……
神当抛弃凡众愚心,令以你的心永远明清,不令以其因情欲乱步。
[我自明白,也自当承受它的代价,毕竟,只需一双眼睛,爱能令我复明。]
……
[你的眼睛,将失去神采,失去视之颜色,作为代价,我应允你令亡魂逆死返生,应予生者跃动之心,此契可成。]
[世界]在心底如此诉说,在少年态神灵摘去蔓枝入城之时。
[契约已成,双方不得悔。]
少年回答。
[自是如此,我从未食言,卡伊索恩斯。]
[世界]如是说。
[我不是群星。]
[……]
至此祂不再言语。
……
回过神,凌白看到介抓住了自己的手。
“你刚刚愣神了。”介带着关切说着,那双眉眼里带着柔和。
“我知道,我只是想起来那些日子了。”
于是少年拉着介走进了堡垒之门,进入暗淡的门廊,白色的凝晶体,发出微弱的光在黑暗的拐角处指明却又因窗洞处映入的阳光失色。
蔓枝与血色混容目之所及,刀痕剑影,碎裂杯具昭示着惨烈过去。
“城总体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以中心神像为主各分四域,学院占比最大,其余的则是生活市杂混容,你能在任何地方找到一家夙夜而开的食宿酒店,但夜里是不可通过门树之林的边界离开神域的,而因为这座城池建立于一位神灵的神域,所以它主要的防卫点不在域内,而在于外,那天,我想苏尔应该做了些手脚,才令外面的驻军全部入了内,兴许操纵就是从外而来,内外之纵令城池瞬间沦陷乱局,这里面应当有格尔里斯亲手的入台。”
“没了我的存在,夙夜的禁制应当失了效果,就算那天雅丽儿跑出了这里,那外面也比内里好不了多少……”
凌白呢喃着,介静静地听着。
“也就是说她那天必死无疑……她父母为了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他们停下了脚步,因为楼梯之上有颗未腐的头颅。
介咽了咽口水,惊恐地看着那双蓝色空洞的眸子。
“我就……知道,他们总会遗留的,因为数量不对,阿格莱希·米拉奇抱歉,我来的有些晚了,我就知道性子软弱的你,怎可能会向家人挥动屠刀。”
凌白伸手拾起头颅,覆下眼皮,将恐惧之面拂去,留下安宁之相,不是所有人都入了那侵蚀神像的血祭,所以无名花藤长满了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愿以这蕴养魂灵之香,驱逐枉死之痛。
祂又开始哭泣,泪水蒙住祂的眼,将尸身找到,疗尸入棺。
……
走到塔楼之顶,黑影曾侵蚀过的痕迹在乳白色不规则石块之上展露。
“城墙壁垒之上,分立有四个驻碑,他们是组成法术防御的核心,第一个用的夜星黑曜,第二个是米洛狄之石,第三个是阿芙罗结晶,第四个是空结域块,而这个,是米洛狄之石,记载着死者安息之梦与时间凝结的宝石……”
“四角驻碑被侵蚀改造成为侵蚀神域法阵的阵角,直到那时我打碎了主阵心它们也一同消散。”
介听着凌白的话观察着石块,微润的色泽让人想要伸手触摸。
“那现在来这里,它还有用吧?”介思索片刻问出所想。
“将其中记录的故事展开,将破损的城按所想溯洄,就像这样。”
凌白把手按在上面,石块发出乳白的光,然后整个塔楼破碎,石砖纷飞,花蔓消失,血污溶解。
当城的域块化作白色的画布,“画家”开始了他的创作,往日的城池伴着纷飞的砖复原,神像重塑,碎镜再圆,遗落之尸入棺。
“城便回到了本应的模样,很神奇,对吧?”凌白回过头。
“嗯?”祂看见介看着城中心的神像出神。
通体白色的神像披着袍子,右手拄着剑,左手置于胸前,而掌心则安坐着孩童。
“[于众神所蔑中,拾起人的星火,吾闭眼驻剑,只等待尔等所愿的未来],这便是神像所表达的意愿,也是我所未能完成的承诺。”
凌白解释道。
“很伟大啊……”介感叹道,那日来时神像被侵蚀昏暗的天空和战斗让他们无暇去仔细看。
“每个人都能有伟大的梦想,但大部分人都无法做到,我……”凌白话未完,介打断他。
“等他们醒来,你可以亲自问他们,你有没有做到。”
“去问他们……?”
“对,去问他们。”
在这城墙壁垒之上,凌白呆立很久,才再度启程。
……
“我会问的……”少年带着熊兽进了神灵的殿堂,在公义之像的注视下祂想起来旅途中听见的话,于是,祂开口:
“有人曾对我说‘漂泊无乡者不需要墓志铭,只需要奔跑到腐烂就好……’,但……时至今日,我早已不是无乡者,所以我想要我的墓志铭里有你,我想……有一日和你一起长眠在坟墓里。“
殿宇之内没有金碧辉煌,但有孩童的梦,神明的想。
我们总会叹息,睁着惆怅的眼,去看令己身悲伤的东西,现在那是一座城的遗憾,一群人的梦想,爱人悲伤的泪,那未来呢?
公义之枰下,介在叹息里开口。
“会的,我向它发誓。”
“它也是我啊。”
“那就向你发誓。”
“那你食言我也只好放你一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