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约翰森的血和脑浆溅在我的脸上,又黏腻流淌着、钻进衣领滑到我的身上,让我感到了一阵岩浆似的灼烧感。
不是那些血太热,而是我的身体太冷——我以为我的计划暴露了。
不过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位站长开了一枪之后,就把枪扔还给旁边的人,空着手、一脸焦急的朝我奔来。
“Johnson!are you alright?”
站长来到我面前,还没站稳就急忙道:“I'm sorry for hurting you, I feared the enemy would harm you!”
“……”
我一脸懵的看着他没说话,事实上我也真有点懵。
他说误伤了我,是因为担心敌人伤害到我,可我分明记得向他开枪、打晕他的人都是我,而在当时他也把我当成了约翰森……嗯?
思路到这,我突然反应过来气息一滞——我没记错,他也没认错,是我和约翰森“交换”了。
之前打晕这位站长的时候,我还是一副护卫队员的装扮,而现在那套衣服、或者说那具身体归了约翰森,我却是穿着黑色西装、一副信息分析人员的装扮。
或者说的再简单一点,我和约翰森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那位站长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下意识依靠服装的区别,把我当成了约翰森、把约翰森当成了袭击他的我。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在我思索的几秒钟内,那些护卫队员也冲了过来,可还没等他们端枪警戒,那位站长就摆手示意安全,帮我把尸体放下之后,又从他的视角、把情况大概讲了一遍。
【巢】的门禁被枪击、发出警报的时候,这位站长在c8区域、也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位站长,于是他便点了收到回执过来查看。
说来也是巧,约翰森上次“应急预案”、也就是改用我的身体那次,正好就是这位站长做的,所以在他看到我的脸之后,虽然感觉服装不对,可还是把我当成了约翰森。
之后被我枪击、威胁着打开了【巢】,他又想起近期“有敌人混进基地”的传言,可这时候他已经被我打晕,就算反应过来也晚了。
但好在基地的各项制度还算严密。
按照常规流程,站长收到警报过来检查之后,要在时限内做检视回执,否则将被视为“危险情况”、并派遣护卫队到场进行处理。
当然,护卫队到场会导致【巢】的存在暴露,但在“危险情况”的前提下,肯定是要先以【巢】的安全为主。
再接下来就是我刚看到的——
护卫队到场,发现了被我绑在门口的站长,而站长被叫醒之后,又看到了穿着西装的“约翰森”、以及护卫队装扮的“敌人”。
我背着约翰森的姿势,在对方被金属柱限制的视角看来,更像是“敌人”挟持了“约翰森”,于是中过枪、深知“敌人”凶残的站长,直接选择了一枪毙命。
而在站长复盘经过的时候,我也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局面——
单从表面来看,此时的局面还算不错,我被认错之后不仅暂时安全,还可以利用这些人的“目击”,以约翰森的身份留在一号基地、进而打入E.c.S.o。
可我不只是来“卧底”的。
约翰森死了,而且是以“敌人”的身份被杀的,就算剩余的脑组织还能进行“应急预案”,之后他也会被逮捕,我还拿什么去救刘祈?
心里想着,我下意识朝那位站长看去,虽然他刚开枪“救”了我,但我现在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或许是我眼神里上露出了杀意,几乎同一时间、就有几位护卫队员面色不善的盯上了我。
“放心吧,周队长。”
站长注意到几人的变化,拍了其中一人、也是被他夺枪的那个人的肩膀,用蹩脚的中文笑道:“这一枪是我开的,稍后我来写报告,你签个字就行了。”
“报告倒是无所谓,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被叫“周队长”的护卫队员眯起眼睛,分别看了我和地上的尸体一眼:“你说敌人和罗德先生的长相一致,万一敌人狡猾、在你昏迷期间换了衣服……”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站长眨了眨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可还没等他开口质疑,我就挤出个无奈的微笑:“I’m Johnson·Rod,exactly。”
我这份无奈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我可以自曝“敌人”的身份,来保证约翰森不会被抓,可是那样一来,被逮捕的就成了我,而且约翰森的脑组织损坏非常严重,能不能进行“应急预案”都是两说。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只能先冒认约翰森的身份,以保证自己具备一定的自由。
最关键的是,利用这几分钟“检索”了约翰森的记忆之后,我认出这位“周队长”,就是岳升在一号基地的心腹周天,所以我绝不能让他知道“011”在这里。
但周天比我预想的谨慎一点,闻言反而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how to prove?”
“Any way。”
“……”
周天沉默片刻,视线落在我腰间的终端上:“please log in to your terminal。”
这是一个非常极致的验证方式。
每个人的终端账号都和身份信息绑定,除了常规密码之外,还有指纹、面孔识别等一系列的生物验证,其他人在理论上是无法登录的——但我不是其他人。
我脑子里存有约翰森的全部记忆,自然也包括账号和密码,而在约翰森使用我的身体之后,所有生物验证的信息也都换成了我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现在就是约翰森·罗德,就算周天不信也没办法,除非【黑镜】出卖我,否则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不是。
而在身份验证过关之后,我又编了个被挟持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于是这场“敌袭”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善后。
“危险情况”解除,【巢】的存在还要继续保密,所以那位站长申请了权限,用【黑镜】剔除我们进入【巢】的记忆。
我本打算利用这个环节,剔除我大脑中的、约翰森和伊南娜的生活记忆,只保留关于苏美尔语的部分,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约翰森算是被我害死的,只要我留着他的记忆,他就还有“复活”的可能,只不过那要等我洗白身份、或者至少回到蜂巢基地之后了。
善后的过程不予赘述。
一切就绪后,“昏迷”的我被送回办公室,接着房门关闭、我睁开眼睛,肖海也从通风管道里跳了下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肖海瞬间就认出了我:“那老小子呢?”
“……死了。”
“死了?”
肖海闻言一怔:“那还怎么换刘祈出来?”
我用力搓了搓脸,从指缝里挤出一声叹息:“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