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之日转瞬便至,这一次起灵十分顺利。
“墓地破土,瑞气满山。天佑子孙,世代兴隆……”
道长每说一句,程九鸢便磕一个头。
等下葬完,众人都陆续散去,程九鸢跪在墓前一动不动。
“鸢儿,随父亲回去。”
程九鸢转头看去,可能程宗扬眼里的心疼带着几分真心。
“我想再陪陪娘。”程九鸢声音嘶哑,小声喃喃。
程宗扬皱眉,裴修上前道:“你们先回,我陪着鸢儿。”
家事、公务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程宗扬点头率先离去。
裴修一屁股坐在程九鸢身边,不知从何处摸出个酒壶,先在妹妹墓前洒了一些,随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妹妹,忘川河很黑,你不要怕。孟婆汤多喝几口,忘记这一世的苦,来世投个好人家。”
“鸢儿我会当成女儿来疼,你也知道,我生了三个小子,就想要个闺女。”
“爹娘你也不用挂心……”
裴修絮絮叨叨说着,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裴修抹了一把脸,起身抱起旁边的小外甥女,用衣袖遮着转身就朝山下跑。
程九鸢趴在舅舅肩膀上,看着母亲的墓碑消失在层层雨幕中。
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
程九鸢离京,周氏让她把春杏带上,本以为程九鸢会拒绝,哪知她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春杏这好歹是明棋,若是她拒了春杏,周氏可以背地里安插个夏杏、冬杏。
为了让程九鸢不觉得颠簸,裴修花重金打造了一辆豪华马车。
马车车架全部用千年金丝楠木制作,铆钉均用黄金包裹,门上雕刻着精美花纹,内部十分宽敞,铺着漂洋过海而来的波斯地毯,软榻、小几应有尽有,小几上摆着几盘精致诱人的点心。
中央燃着金丝炭,让人一进马车便感温暖如春。
裴修还给她找了许多打发时间的话本和精巧的小玩意儿。
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程九鸢勾唇一笑。
程云歌,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大礼。
……
一路上裴老爷子偶尔教外孙女下棋。
他惊讶的发现,外孙女简直就是天才,一点就通。
这日,祖孙二人又杀得你死我活。
“你这丫头,就不知道让让外祖父。”
“外祖父,是您教的啊,拿出真正实力,那才是尊重对手。”程九鸢笑眯眯地又吃了外祖父一颗棋子。
“外祖父是下不赢你了,等到家,让你大表哥为外祖父报仇。”
听见外祖父提起大表哥,程九鸢眼神一顿。
前世,大表哥明明满身才华,却每次进京都会出各种各样的事。
要么在路上遭遇劫匪,要么遇上天灾。
就算到了京城,也会惹上官司。
最后一次,他都进了贡院了,却因为搅和进了科举作弊案,最后被终生禁考。
从此大表哥便浑浑噩噩,整日流连酒肆。
她不知道这是否跟她气运被夺有关,但这一世,她不允许重复前世老路。
裴家在商场能呼风唤雨,可在官场却没多少倚仗。
娘对程宗扬步步退让,也是为了让裴家有个倚仗。
她却不知道程宗扬根本靠不住。
大表哥才是裴家的倚仗。
裴家自能成羽翼,又何须仰云梯?
程宗扬看着一身正气,实则狠毒自私。
前世她落得那般地步,跟他这个得脱不开干系。
她明明跟楚泽有婚约,敌国要和亲,他得都为了自己女儿站出来。
他如果站出来,以他的权势地位,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也许,当时程云歌和楚泽已经苟且上了,二人跟程宗扬一合谋,就注定了她的悲剧。
毕竟程宗扬肯定也觉得前世的她坐不稳太子妃甚至皇后之位。
“外祖父,娘如此聪慧的女子,当初为何会看上我爹?”
“你爹原本只是裴家长工的孩子,我见他小小年纪便刻苦懂事,便让他与你舅舅一起读书。
程宗扬有一副好皮囊,又擅长伪装,很快哄得你娘对他芳心暗许。
等他中了秀才,我便招他为婿。”
说到这里,裴老爷子一脸悔不当初。
“裴家出银子、出力,疏通关系,让他来京中最好的书院求学,裴家一心只想这个女婿出人头地,这样裴家在官场也算有了庇护。
哪知他在京城安了个家,他跟周氏生下一双龙凤胎,你娘得知伤心欲绝。”
“你娘那个傻孩子,也许是放不下那狗东西,也许是为了裴家,居然再次原谅了他……”
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太多了,前世她不也是痴心错付?
感情这东西,不碰便不会受伤,免得化成一声叹息。
程九鸢随着外祖和舅舅山一程、水一程地往姑苏而去。
考虑到她年纪小又未出过远门,一路上走走停停,看遍湖山秀色、平川沃野。
而此时在京城的程云歌日子就不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