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吕不韦站了出来,说道:“大王,此事虽阳泉君有错,但其中或有误会,还需详查。”
庄襄王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误会?如今咸阳城流言纷纷,此事若不查清,如何安民心?王室之颜面就是可以随意诋毁和诟病的吗?”
群臣议论纷纷,有人附和吕不韦,有人则主张严惩阳泉君。而在堂下听政的嬴政却一言不发。
此时,一旁随侍的夏无且上前说道:“大王,龙体为重,莫要为此事太过伤神。”
庄襄王摆摆手,示意无妨。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吕不韦突然想起夏无且在上朝前单独给找到他,交给他那封洛伊依让他在朝堂上打开的信,“这洛姑娘让我在朝堂上打开,难不成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犹豫片刻后,还是在一旁将信拿出来仔细详看。
信中言辞犀利,指出吕不韦如今的处境:“不韦先生,在下洛伊依,此间朝堂必定有很大的纷争,纷争无外乎是立后立相之争,楚系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挠,若不协助大王妥善处理此事,您的丞相之职刚刚上位不久,地位也将岌岌可危。”同时,洛伊依在信中还为吕不韦分析了当前局势,提供了几条可行的解决办法,同时也说到了自己女子之身入大秦军营的一些论辩。
吕不韦看完信,脸色变幻不定。
庄襄王见吕不韦神情异样,问道:“丞相,有何事?怎么面色如此不佳?”
吕不韦定了定神,说道:“大王,洛氏伊依有书信一封,交由臣代为带到朝堂。”
“哦?伊依姑娘有书信?且读来听听看。”庄襄王有些意外洛伊依的信。
随后,吕不韦开始读了起来:“洛氏伊依敬上。
当此之时,以书信呈于朝堂,望诸君闻之思之。
吾身为女子,入秦国军营,深知此举或引争议。然,国之安危,岂分男女?吾虽身娇体弱,却怀壮志雄心,忧大秦之兴衰,念百姓之苦乐。
夫天下者,众人之天下;秦国者,万民之秦国。当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忧患未除,安能以男女之别论英雄?古有妇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今有吾等女子,心怀天下,愿为大秦献力。
吾入军营,非为求名求利,只为大秦之昌盛。若因吾为女子而轻慢吾之志向,实乃心胸狭隘。国之兴,在于纳贤聚能,广开言路,不论出身,不分男女。吾虽为女子,亦知忠君爱国,愿为大秦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望诸君以国为重,以民为本,莫以性别之见夺吾保家卫国之心。吾信大秦之开明,能容吾等女子一展抱负;吾信大王之圣明,能辨忠奸善恶,明是非曲直。”
一封信读罢朝堂上一片寂静。
庄襄王听后,陷入沉思......
而堂下的嬴政虽然表面上不见有任何波动,但内心已经暗潮汹涌:“伊依,你之心竟然比那些朝堂上的酸儒要高远的多,过去只当你是一个有些功夫和才智的姑娘,如今看来,是我小觑伊依了。”
这个时候朝堂下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竟不知这一个小小女子有如此大的心胸。”一个大臣跟自己身旁的人说道。
“老夫也是没有想到,”嬴瑾和自己旁边的宗亲们也谈论起来,“这洛伊依在赵国之时便在赵国朝堂上名声大噪,文能诗赋显能,武能定邦天下,这是我大秦需要的人才啊。”
此时虽有赞叹之声,但也有反对之音:“不论如何,这洛伊依也是一个女子,女子之责便是相夫教子,侍奉父母,这岂不是颠倒黑白,牝鸡司晨?”
芈宸将话题转移到了洛伊依身上,正当他庆幸之时,庄襄王突然点了他。
“阳泉君,你觉得这洛伊依心中所说的如何?”
“啊?”阳泉君一时没回过神,他意识到后赶紧答道:“大王,这洛伊依毕竟是一个女子,虽有万千才智,但女子从军实属罕见,大王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那诸位爱卿呢?你们又有何见解?”庄襄王垂着眼眸看着众臣。
“大王,洛伊依小小年纪心胸开阔,一女子有此见地,实属我大秦之辛。”嬴瑾道。
此时武将那边的蒙骜也出列:“大王,此女老臣有幸见过一面,当时见面之时小小的年纪手心全是拉弓射箭留下的老茧,甚至比我们一些军营的男子的还要用功,老臣觉得此女若在军营里历练将来必定有一番成就。”
“蒙骜上将军您此言差矣,洛伊依有才有能不假,但您且否听过这七国之间,哪国有女子从军入仕的?女子本当以夫父为主,不然将礼法置于何处?”彤妣道。
“其余六国如何与我大秦相提并论?既然没有,那我大秦便来开这个头!女子之腹能容得尔等,尔等之腹却容不得一个年少女子,可笑!”姚贾轻蔑一笑。
此时大殿上开始针锋相对。
庄襄王见状大喝一声:“够了!”
堂下之人听闻全部跪地:“大王息怒!”
“太傅说的对。寡人问你们,其余六国为何凋敝?你们这身居庙堂者有没有真正的想过,魏,楚,齐,这些先前的一方霸主为何现在成了苟延残喘,安于一隅之邦?而我大秦好似怒马一路猛进,这马身上驮着的是秦国万千黎庶。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莫不是因分封过度,世族林立,佞臣权重,而悖主篡国,如今天下行将一统,尔等不为万民不再受裂土之苦想方献策,却在此成日论一个能臣能人之长短,寡人能将大秦之未来托付与尔等?”庄襄王厉声呵斥。
“大王臣等知罪!”
“今日洛伊依之书信,一个孩童女子都有心怀天地之心,护卫黎庶之心,尔等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吗?”
堂下默默无声。
“今日之种种,寡人便不与追究,洛伊依小小年纪心胸宽广,在此前便为我大秦立下大功,才保得政儿安全归秦,寡人今日便破格,让得洛伊依以女子之身份从军!”庄襄王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芈宸,“阳泉君,你约束下属家仆不力,使得无辜之人受累,着阳泉君芈宸禁足与府,罚俸半年,非召不得出,犯事下属家仆发卖为奴!退朝!”
夏无且扶着庄襄王,与嬴政一同离开了大殿。
芈宸突然瘫坐在地上:“也罢,也罢,起码项上人头还在。”
回到自己宫室的庄襄王身体开始不适,嬴政焦急的让寺人拿来清水和帕子给庄襄王擦拭。
夏无且上前给庄襄王诊脉:“大王,刚刚您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如今要好生休息,切勿动怒啊,臣这就下去煎药。”
嬴政一遍遍的擦拭,庄襄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手心中:“政儿,好孩子,不用擦了,父王好多了。”
“没事的父王,我要照顾好您。”
“政儿,今日朝堂上说的那些,不光是说给大臣们,也是说给你的,政儿,你要牢牢记住,若要天下不再受战乱之苦,须将天下权柄操于王者一人之手,唯其如此,天下万民才可能混而为一,呈万世太平。”
嬴政后退几步,跪在地上叩首:“父王,政儿记住了。”
庄襄王起身:“来人!”
几个寺人近前来等待庄襄王的旨意。
“且传寡人旨意,嬴政品德贵重,胸怀大志,有勇有谋,乃我大秦太子的不二人选,着今日寡人便立嬴政为大秦太子,涉政事。去吧。”
“诺!”寺人退下。
“父王,你这是······”嬴政震惊的来到庄襄王的床榻前。
“政儿,你如今便是我大秦的太子了。今后更要好好的了解政事,学习谋略,知道吗?父王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了,本意是希望寡人能多陪伴你和你阿母些时日,但如今······且随天意吧。”
“父王,政儿知道了,”嬴政哽咽的说道,“父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政儿学的还太少了,需要父王您指点我,您一定会好的。”
庄襄王怜爱的抚了抚嬴政。
深秋的风吹过树木间,落叶纷纷凋落。
洛站在树下望着咸阳城的方向:“也不知,前些时日上完朝后会有什么结果,但愿一切顺利吧。”
正在洛伊依出神时,先前阻拦洛伊依的那个士官跑来:“洛影,洛影,王翦大夫找你,好像是有关于你的旨意,动作快些。”
“我的旨意?”洛伊依很是疑惑。
“别问了,快走吧。”士官拉着洛伊依开始狂奔。
来到王翦大帐内。
“洛伊依接旨!”王翦念道。
这时洛伊依下跪。
“洛伊依性行淑均,德才兼备。身处困境,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心向正义,怀家国天下之大义。其坚韧之品质其善良之德行,恰似皓月之照亮于暗夜。此等女子,实乃众人之楷模,女子之典范。特此嘉许以女子身份入军从仕,以自身之德泽被四方。”
“臣女洛伊依多谢大王!”洛伊依行礼。
这旨意一念完,军营中立马就炸了锅:“什么?洛影是女子?”
“他是女孩子啊!”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好了,大家都安静些,”王翦让众人安静,“在此我给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这位,她叫洛伊依,是大王钦定我们军队中第一位女士兵。今后大家也要互相照拂。”
洛伊依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躬身行礼:“对不住大家,我先前因军中规定只得隐藏身份,希望大家不要怪我。”
“咳,若早知你是一个女孩子,每次比试的时候我就不那么用力了。”一位甲字队的队员道。
“是啊,但洛姑娘一个女子之身,每日能跟着我们这些男子一同训练,还不会落下,真是不简单啊。”
“是啊,是啊。”
大家都在和洛伊依交谈的时候,只有洛伊依所在的丁字队一言不发,个个涨红着脸,不敢抬头。
“陈大哥,卫战大哥,头领,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呢?”洛伊依很是奇怪。
“我,我们,我们······我们河边嬉闹那日······”陈启结巴的说。
“河边?”洛伊依回想了一下,“哈哈哈,原来是那日啊,无妨,无妨,那时侯大家都不知道我是女子啊。”
说罢,丁字队的一众人把头埋的更低了。
就这样,大家说说笑笑的离开王翦大帐回到自己的帐篷中。
而洛伊依躺到自己的榻上:“看来前几日的朝堂上我的那封信起作用了,今日能接到这样的旨意也属实是意外啊,不过以后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可以以我真实身份训练了。”
想到此处的洛伊依难以入眠,她起身来到营地外的一处小山头上,她拿出自己制作的测量星辰的简仪对着天空中的星星开始测绘,操作一番后她将数据记录在绢帛上,来到一处石头上坐下。
“按照历史记载,庄襄王的寿命也就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但愿在此期间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能让始皇帝平平安安的继承王位,我的心也就放心了一大半了,总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监考老师一样,瞅着一群学生考试一样。”洛伊依独自调侃着。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声响,洛伊依警觉的开始观察四周。
“姑娘是我,我就知道你来这儿了,”原来是碧游,“姑娘,城中的暗卫有飞鸽传书,我带来给您看看。”
洛伊依接过鸽子,从鸽子翅膀下取出信件:“姑娘,大王已将公子政立为太子,前日为公子政举行了册立典礼,但大王身体每况愈下,暗中有很多势力开始蠢蠢欲动,由以楚系势力为甚,但楚系势力本意要发难于大王,似乎是被不韦大人的一个门客芈启给劝退了,芈启也同样是楚系势力,这之中不知是不是有不韦大人的受益,是否需要巡查?”
看着完信的内容洛伊依觉得这个芈启定然不简单。
“我绝对不允许危害始皇登基事情出现,若始皇不能按照历史记载的那样我岂不是耽误了华夏未来绝对不可以。”洛伊依心中暗自发誓。
“姑娘,是咸阳那边出事了吗?”碧游担忧的问道。
“碧游,我们或许再待几个月就要回咸阳了。”
“再过几个月?”碧游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