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从斗婵院走出,子期迎上去,微躬了身子,问:“姑娘,大小姐可安好?”
黛色不解,斜目看他一眼,语气不善。
“小姐好得很,我说陈子期,大小姐怎样关你什么事?”
“那就好,”陈子期客客气气。
“哦,晓得了,”黛色恍然大悟,瞪圆了眼。
\"你这家伙使的坏,是不是?”
昔日在阿顺州,小叠与冷洛素来不睦,时常设计陷害小叠。
莫非这小子和他姐也是一路货色,欺负了小姐不成?
“我就说小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征得了沙场打得了豺狼,从来有泪不轻弹,今儿个却哭得跟泪人似的,原来是你这家伙在搞鬼。”
黛色越说越愤怒,左右一瞧,从地上操起根细柳条就打过去。
子期见势不对,边躲边说:“黛色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虽因子期而起,但过程实与我无关。”
“因你而起那就对了,废话少说,打你不冤。”黛色不依不饶,手下毫不留情,一路追打过去。
本来心生愧疚,好好的和黛色说话,却被无端追打,惹不起赶紧跑吧!
容监不合适宜地迎面走来,正好推到身前作了挡箭牌。
黛色可没察觉什么,只管痛快地追打好为小叠出气。
谁知柳条挥出去突然纹丝不动。
定睛一瞧,却被容监牢牢地抓在手中,满脸讥讽:
“这府上的女人,几时都成了疯子?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
手上的柳枝被人制住,动弹不得,黛色更没好气:“容监,管什么闲事,你爹喊你回家继承族长。”
阿霜正往斗婵院而来,见子期灰溜溜地逃走,容监与黛色拉拉扯扯,嘴里叽叽咕咕地争吵,她几下就蹦了过去。
“今儿日子不好,一个二个都吃了火药,先是见非以姐姐满脸晦气,比死了亲爹娘还难看。
以为这边好些,想不到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还打了起来。”
阿霜说得不紧不慢,嘴里呼出阵阵白色的雾气,冻得缩成一团,嘴唇儿发紫,抱了双臂瞧得津津有味。
黛色哼了一声,拿眼朝容监横过去,扔掉柳枝。
阿霜满脸的幸灾乐祸,伸出大拇指:“黛色,你可真厉害,上回我想收拾这家伙,连指头都没碰到。”
容监不屑地瞅了一眼阿霜:“瞧你,都冻成了狗,嘴巴还不饶人。”
“你才是狗,”阿霜不慌不忙地还嘴。
“我就是过来向小叠姐姐拿衣裳,孟大哥真疼她,给她准备了一大屋子的新衣裳,穿都穿不完。
我哥就舍不得,算得精得很,他说要穿才做,不穿做来放着,纯属浪费银子。”
“你不如跟我回穆苏段氏,保证给你做满屋子的新衣裳,怎么样?”
说完,容监知道不妙,赶紧地溜走。
待阿霜回过神,一跺脚:“好你个容监,占本小姐便宜,下次让我逮住,决不轻饶,”
说完朝那忽闪而去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黛色瞧了瞧阿霜,又看了看容监离去的方向,忽然喜道:
“我瞧容大人生得芝兰玉树,家世人品都不错,与阿霜小姐还蛮般配。”
阿霜气得咬牙,呼呼地喘着气,恨恨地瞪着黛色。
“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要我嫁给那个六亲不认的家伙,想得美,我才不干,还不如拿刀抹脖子算了。”
说完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阿霜小姐想嫁谁?但千万别打我们大少爷的主意,少爷和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是看着她们过来的。”
黛色紧盯着阿霜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个人儿为了他正伤心落泪呢!”
“谁说我看上孟大哥?自以为是。”
阿霜头一昂,径直往院子里走。
“不要以为本姑娘嫁不出去,在耶城上门提亲的世家公子多的是,只是本姑娘年纪尚小,全部婉拒。”
黛色自知口误:“好了,我多嘴,算我没说。”
阿霜回身:“不过,非以姐姐估计会难过死,今日脸色就非常的差,比抹脖子上吊还差。”
黛色也没什么妙招,想了想,叹一声:“迟早都得面对,随她去吧!过些日子就会好。”
府上烦心事多,孟臻让柏泽接小叠到宫里小住几日,顺便叙叙母女情。
同去的除了黛色和阿霜,当然不能少了粟粟,阿煦还惦记着呢!
非以近来情绪非常低落,对皇宫那么庄严神圣的地方心生畏惧,以身子不适推脱掉。
小叠知她心事,但自己也身处矛盾的旋涡中,便不加以勉强。
……
每到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树上挂满毛茸茸的雪球,一派玉树琼枝,神奇的自然造就了美丽的冰雪世界,不露一丝杂色。
不过,却总要冻死些无家可归的人。
西穆皇为体恤民情,顺意民心,置办了官家善济堂,收留无依无靠的孤儿和老人,里头时常人满为患,物资短缺。
为了缓解这种压力,孟家就会做些慈善。
每到大型节日,便会赠上一批衣物、木炭、米面之类的去看望这些孤儿老者,还会捐给银两以供日常之需。
善济堂建在西市边缘地带的贫民居。
十六辆马车拉着满满的物资,行了二十五里才赶到。
贫民居道路凹凸不平,颠来簸去,如若不是下雪,肯定是泥水飞溅,无处下足。
两排房舍破破烂烂,这里安置拖家带口的孤老病弱,门口时不时有冻得蜷缩着身子的老者探头张望。
他们步履蹒跚,腰背佝偻,面上纹壑横生,有的携着年幼小儿,面色蜡黄,瘦骨嶙峋。
见了孟字号的救济马车,仿佛看到了救星,拖着苍老的嗓音向老天作揖拜谢。
六辆马车将物品运入善济堂的正大院,给住在院内的老弱供应物资,其余十车停在善济堂门外,给贫民居的困难户发放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