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往世乐土离开后,芽衣和爱莉希雅便失去了联系,她的四周,再度变为一片纯白。
“考验……这就开始了吗?”
她望向前方唯一的门扉,没有任何犹豫,推门而入。
“……又回到了千羽学园?”
对于自己再度进入千羽学园,芽衣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毕竟这是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地点。
“自己做的饭……好难吃……爸爸……爸爸……”
“嗯?这个声音……是那时的我?原来我不是沉浸式体验,而是变成第三人称了吗?”
一位面目不清的男同学和一位曾经交好的女同学来到【雷电芽衣】的身边:
“自己做饭,是因为现在没人伺候你了吧,「大小姐」!哦不,应该叫你罪犯的女儿!”
“果然……是父亲刚入狱时候的事情……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根本算不上考验。只不过……似乎和记忆中的画面有所不同。”
【即使受到了所有人的疏远,被从未承受过的恶意包围,少女也没有一蹶不振。她是如此的坚强,在家世的光环消退之后,仍能重新让所有人认识自己。自那之后,雷电女王不再是一种称号,而是变成了一种威名。】
画面一转,还是在千羽学园,不过来到天台。【雷电芽衣】正在为另一位白发少女包扎伤口。
“芽衣……不用管我……你没事就好……”
“琪亚娜!”
“长空市的那时候吗……”
【如果在那一场意外中,少女并未依赖崩坏的青睐,以律者的名义抹杀一切。免许皆传并非轻飘飘的少年往事,依靠自幼学习的剑道,以及早已存在于人身本源的力量,她带着自己的挚友逃出生天——她并没有成为律者,与天命还有逆熵的诸多纠葛也无从谈起。】
直到此刻,芽衣才明白,这是「另一个她」正在重新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和琪亚娜靠着自身过硬的身体素质和逆天的运气,在谁也没有成为律者的情况下,成功逃出了长空市。
【没错,崩坏不会凭空消失,但完全可以远远避开。当不再怀抱着改变世界的决心,人类的力量,反而足以照料好眼前的生活——更何况两位少女一向运气很好。世界仍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动,但与她们无关;而作为普通人,她们至少拥有彼此。】
“这样的发展……行吧。”
很快,二人作为灾民,靠着灾后的救济,得到了一栋小屋。芽衣也不得不承认,奥托虽然干了许多禽兽不如的事情,但天命在他的治理下,对绝大部分没有任何特殊体质的普通人而言,的确是个好组织……起码比极东本地的政府靠谱的多。
【房子不大,但刚好能容得下两个人居住。这天,琪亚娜溜进厨房,但不是为了偷吃。】
【琪亚娜】看着自己的手被菜刀划出的口子,露出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但……但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琪亚娜,其实……你不「帮忙」的话,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吃上饭了。”
“呃……哈哈。
“我也是真的想向你学做饭嘛……只负责洗碗多无聊啊。”
“好吧,琪亚娜的进步「的确很大」。先去帮忙把这个洗干净——手还会痛吗?不许再碰刀了哦。”
“嗯,没事啦!啊,对了,这条手链……沾到水的话应该没关系吧?毕竟是你送的……”
“好啦,别说怪话了——放心吧,没事的。我送你的东西那么多……样样都爱惜,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嘿嘿……也是啊。”
“啊,对了……我看到网上都在讨论那件事呢。那位天命的大主教公开了崩坏的存在……”
“嗯,我也看到了——不过可别相信一些阴谋论啊,据说社会上已经出现围绕崩坏的诈骗案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不过讨论的人确实很多嘛——大家都说,世界末日说不定就要来了呢。但……芽衣,如果是真的——你准备在最后一天去做些什么?”
“啊?那种事……和现实没什么关系吧。要相信天命的女武神啊。”
“就因为没关系所以才要讨论嘛——不然哪会有这种心情。再说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见识过非比寻常的阵仗嘛。”
“你现在也才几岁啊。”
“那……如果末日真的来了,我们就去拯救世界,怎么样?”
“啊?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头条新闻里的幽兰黛尔。”
“总可以试试嘛……那芽衣呢,你又想做什么?”
“不可能的事,想也没有意义吧。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如果真有那一天……)
“哎呀,《新阿拉哈托》要开始了!芽衣,先等我一下,我去把声音调高………遥控器呢?”
“如果真有那一天……”
“啊——芽衣?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琪亚娜,你到底洗了些什么?草莓不能用来炒蛋——只是试试也不行!”
这幕从未实现过的景象渐渐淡去了——诚然,一路走来,她和琪亚娜都已经成长了太多,即使崩坏真的不复存在,两人也不可能进行这种天真的交谈。
但成长——这在他人看来值得欣慰的过程,无论发生于肉体,还是骨骼,又或心灵,都将伴随着剧烈的痛苦。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痛苦,并不像乐观者所想的那样「一定有意义」。倘若人们并不需要应对今后的痛苦,并不需要通过反思痛苦而获得教益,又何必非得「成长」不可呢?
芽衣不禁想起了身在往世乐土时,在艾诺希雅的系统里,看到的属于前文明普通人的只言片语——「我不在乎世界的真相和最终的胜利,我只想死去的时候有人抱着我。」
“原来是这样……从我进入往世乐土以后,就几乎没再说过一句话的你,居然就是我的……第一道考验。”
芽衣一击便将眼前的空间斩碎,一直以来和她住在同一具身体里,另一个雷电芽衣……准确的说是她的圣痕意志,出现在她的面前。
“——终于猜到了?不过……好不容易再见到我,你就这种态度?”
“我们熟悉彼此,没必要那么客气。而且你过去向我打招呼的方式,也不是很友善吧。……虽然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但归根结底,我从未真正了解你。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对你来说,也一样。”
“哦?翅膀硬了,想要和我叫板了?
芽衣没有理会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果你「了解」,你就不会用那么奇怪的手段来向我打招呼。那些重写人生的想象,不但毫无逻辑,也证明你根本不了解我,更不了解琪亚娜。”
“一派胡言……拍着你自己的胸脯,你能说,你自己不想要那些东西吗?”
“能。”
“你……!?我将力量……将一切都交给你,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琪亚娜。正因为如此,我才不需要你刚才向我展示的这些【如果】。”
你困惑,因为你还不够了解琪亚娜。
“「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你可以试着从正面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比如说,面对所谓的「末日」,琪亚娜只会做出一种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止它到来。……这无关乎结果,这是一种人生态度。”
“那只因为你太过无能。因为自己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就眼睁睁看着对方为此牺牲……再辩称说……对方生性如此?你……真是懦弱到无可救药。”
芽衣笑出了声:
“看来时至今日,我们当中更怯懦的那一个,反而是你。在往世乐土的经历让我认识到,你所展现的那些【可能性】,不论动机如何,从结果上都是在轻视琪亚娜的人格,也是在折辱爱莉希雅曾为我展现的一切。”
“这种口气……你,走在了英桀的老路上,还在为此洋洋自得?”
“谈不上自得……但这又有何不可呢?既然我在这里的确学到了很多,把自己定位为他们的学生,又有何不可?”
“但你比所有人都清楚,英桀的道路所导向的最终结果是什么!他们是一群失败者!”
“……先不论英桀们到底是不是「失败者」。即使是——事业的「失败者」,就一定会在人格上「误人子弟」吗?世界这么大……于「命运」的角度,大多数人都仅仅只是「过程」罢了。在我看来,和英桀们一样——我要做的,不是越俎代庖,而是尽己所能、做到自己的最好……至于究竟谁是那个为命运写下句号的人……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你明明就认为,琪亚娜才是写下句号的那个人。你非常清楚,从这里离开之后,就会去月球直面终焉。而到时候……琪亚娜绝对首当其冲。”
“前文明拼尽一切,最终也没能阻止文明的毁灭,你就不怕……会因此失去她,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