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吸了吸琼鼻:“公子,弄湿了公子衣袍,请公子责罚。”
贺晨看了看自己胸前湿透的一片,摇了摇头:“好了,别放心上,一会也就干了。”
韩洛举起袍袖往着贺晨胸前摩擦:“公子,奴婢给你擦擦。”
贺晨任由韩洛擦了擦,往后退了一步:“好了,一会我在炉子边上烘一烘。”
韩洛微低臻首:“公子,奴婢粗手粗脚,还请公子不要赶奴婢出府。”
贺晨看着韩洛双眼又噙满了泪花,上前伸手替韩洛擦去泪水一字一顿:“放心吧,我不会赶你出府的。快把眼泪擦一擦,一会你出去,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韩洛樱唇一抿,仰起俏脸:“公子对奴婢的好,奴婢一生一世都会记得。”
贺晨重重点头,韩洛细细擦去脸上泪痕:“公子,奴婢脸上还看得出来吗?”
细细打量之下,贺晨心头不由连连感叹,小妮子真是花容月貌!
“挺好,只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再过一会也就看不出来了,来,帮我捏捏肩。”
韩洛脸上泛起笑意,等贺晨落座之后,一双小手轻轻放到贺晨肩膀上按捏起来。
贺晨专注看着公文,韩洛则是专注看着贺晨,总感觉一颗心在扑通扑通越跳越是欢快!
贺晨将看完的公文合上,放至案头:“韩洛,想不想随我出去转转?”
“回公子话,只要公子愿意带上奴婢,不论公子想去任何地方,奴婢都愿意。”
“一路上会很艰辛,不怕吗?”
“奴婢不怕,这几个月跟着娟姐习武,学习骑射,奴婢和一众姐妹已然今非昔比,不再是往昔的柔弱女子。”
贺晨抬手轻拍韩洛小手:“好了,舒服多了,你去陪她们说说话。”
“是,公子。”
七月初九,袁小六率领六十骑往着庆马县以西前行,贺府十六女卫全身穿戴轻甲,半遮面的面甲之下,一双双大眼睛里,满满全是兴奋之色。
徐兰坐在车厢中,似笑非笑看着贺晨:“公子,我们就这么悄摸摸离开五柳镇?”
“也倒算不得悄摸摸,昨日跟伏大人和雷大人有过交待。州衙一应事务有他们主持,我很放心。如今的五柳镇,商贾云集,都纷纷前来寻找商机,洽谈合作事宜,我一直在五柳镇,他们畏手畏脚,难免施展不开。”
“公子此行也有磨练一众小妮子心性之意吧?”
贺晨将徐兰的玉手抓在手中:“是,她们跟着娟儿练了近四个月,是该带她们出来走走,让她们有机会处理一下事务,只有这样,她们的心性才能通达。”
直至日头偏西,贺晨一行往西行进了不到二十里路,走走停停之下,路道两侧的庄稼地间,让贺晨对庄稼将有一个怎样的收成,有了直观的判断。
贺晨站在谷地边上,伸手将谷穗捧在手心,细细看着一颗颗饱满的谷粒,轻轻收回手,直起身来看向走在田埂上的一个老农。
等老农走近,贺晨笑呵呵看着老农:“老伯,这块谷子地是你们家的?”
老农打量了贺晨两眼,穿过田埂,走到贺晨三步开外:“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
“赶路经过,在这里歇歇脚,看着谷地里谷子长得这么好,所以来看一看。”
老农往着贺晨站的前方看了看,见贺晨没有损毁到谷子,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公子,这块地是老汉家的。”
“如果天气晴好的话,再有二十多天也就可以收了,像这么大的谷地,你们家有几片?”
听了贺晨的话,老农不由又往贺晨脸上看了两眼,目光当中有了亲近之意。
“公子,我们家这么大的谷地,总共有七片,有的比这片大一些,有的小一些。”
“长势都像这样好吗?”
“都差不多。”
贺晨点了点头:“那这样的收成,够不够家里人吃?”
老农摇头:“公子,家里人多,老汉家里总共九口人,这些谷子收上来,交了粮赋,至多也就够吃半年多,玉米磨面掺上大半,芋头每顿煮一些,再有便是搭上面食,一年也就过下来了。”
“村子周边荒地多不多?”
老农的目光停留在贺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一时没有作答,贺晨一笑:“老伯不用担心,照实说就好。”
“公子,荒地倒是有一些,官府也下了文书,让村里人找里正开出文书里认地去开荒耕种,但大家都有顾虑,毕竟开了荒,至少要经过两三年养熟才行。”
贺晨明白了老农话里的意思,轻轻又点了点头。
“老伯,今年的粮赋要交多少?”
“十交其三。”
“你们有没有另外租种别人家的地?”
“没有,自从府尹大人到了北地,不少大户犯下的罪行都被翻出来治了罪,有不少地的归属还没有决断,周边几个村的里正跟村中族老经过商议,由村里耕种,再根据各家出了多少人工,交了粮赋之后来分。”
贺晨双眼微微一眯,心里有了判断,朝老农一笑:“老伯,耽误你了。”
转过小山包,贺晨回到路道一侧的扎营地,林娟迎上贺晨:“公子,奴婢正要去找你。”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公子,可不乱随意去走,纵然要去走走看看,也等奴婢带人排查一番再行前往。”
“好,听你的。在埋锅做饭了?”
“是的,公子。兰夫人煮好了茶,就等公子回来。”
“付贵他们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不到两里地,再有两刻便能赶到。”
贺晨走进帐篷,徐兰捧来热茶:“公子,奴婢取来山泉水煮的茶,请公子品尝。”
贺晨接过茶杯,凑近鼻间嗅了嗅,笑着点头:“不错!跟府中如出一辙。你们也尝尝。小芷呢?”
“小芷带人到村子里去买些青白苦菜回来煮个汤,要不多会应该就回来了。”
林娟喝了一杯热茶,放下杯子:“公子,奴婢去帮着把帐篷搭起来,再带姐妹把场地收拾一番,等付贵他们前来,方便搭帐篷。”
“好。”
“公子,要不要先歇会?”
“不用,在府中待着,总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想着外出走走,动静又过大,在府中总感觉闷得发慌,出来走走,还真是不一样!每吸一口气,都感觉舒心。”
“那公子便在帐中歇会,奴婢也要去带人焖饭。”
徐兰出帐篷不多会,贺晨放下茶杯,走出帐篷,来到小山包西面,站在山石上远眺,看着连绵的玉米地环抱着凹塘里一大片的谷子地,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五柳镇州衙,伏明揉着眉心走出公房,见雷宏迎面走来,迎上两步:“雷兄!”
“伏兄,一众同僚都下衙了,就你我脱不得身。”
伏明凑近雷宏:“大从出巡在外,这永丰府一应政务,大人可是交待给了你我,若是办不好这差事,大人回府之时,责备两句,你受得住?”
雷宏挺了挺腰背压低了些声音:“要是差事办不好,纵然大人责备之下,下官心悦诚服。”
伏明哈哈大笑,与雷宏并肩往着衙外走去。
“雷兄,说来大人出巡一事,我们可要守口如瓶,至少要等四到五日之后,才能告知一众同僚。”
雷宏点头:“伏兄还请放心,四到五日之后,大人行踪难不定,也符合大人之命。”
两人到了州衙照壁一侧,伏明朝值守衙役招了招手,待衙役来到身前:“外边可有人候着?”
衙役压低声音:“还有三台马车一直在等候。”
伏明扭头看向雷宏:“雷大人,要不我们从后院的小门偷偷溜出去?”
衙役看看伏明,又看看雷宏,低声询问:“两位大人,那一会是不是就可以把门给关了?”
雷宏瞪了一眼衙役:“得等伏大人和本官离开一刻之后你们才能关闭衙门,要不然他们追上来,我们又要耗费不少口舌。”
“是是是,大人!小人明白。”
伏明和雷宏双双折返,伏明边走边轻叹:“我总算知道大人为什么不怎么来衙中处置公务了。”
雷宏扯住伏明衣袖:“伏兄,其实大人心里什么不明白?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话大人当着我们的面可不止说过一次,难道伏兄没有领会到些什么?”
伏明定定看着雷宏,紧抿的双唇呼出一口长气,眉头微皱:“雷兄所言,我何尝不知,只是人这一生,如同书中名言一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十数年寒窗苦读,寄托了一家人,甚至一个家族的希望和重托!除了光耀门楣,给家人一份稳定无忧的生活,给家族带去便利和实惠,于我们自身而言,则是我们立身天地间,心中的抱负和志向!谁不想要名垂青史?谁还不想受万民敬仰?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没有绝对的清正廉明,但像府尹大人这般为官,却是我心之所向。”
雷宏目光清澈,看着伏明的双眼,眼睛一眨不眨!
伏明仰脸看向昏黄的天空:“雷兄,拿我们永丰府来说,上到州衙,下到县衙和庄镇,总归来说,想为民做些实事的人并不少,只是少了牵头的人罢了。以往的北地,府尹大人避重就轻,心心念念想的是如何敛财,如何进供攀爬,想的是如何满足自己私欲,为所欲为极尽能事!如此一来,世家大族豪富乡绅闻腥而来,狼狈为奸,狐假虎威,欺行霸市,为祸乡里,你我在夹缝中哪怕装傻充愣,依旧摆脱不了沾染恶俗!本以为此生明哲保身,要苟活一世,不曾想府尹大人横空出世,力压北地!”
雷宏看着伏明有些发红的眼眶,扭头甩下两行清泪!
“大人之所以隔三差五才到州衙来处置公务,寻常时候需要我们送着公文去大人府上批阅,但一众同僚哪个不是趋之若鹜?哪个不想在大人面前博个好印象?能在衙门任个一官半职的人,哪个不是精于世故之人?其实都明白大人之真正用意!想要彻底杜绝吃喝送迎,不就成了水清无鱼?正因为大人明白此间道理及关切,是以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如此一来,不论是州衙还是县衙的官吏,不至于战战兢兢!这其中的度,需要自身来权衡!过了度,以永丰府如今来自帝都的暗鹰,以永丰府监察一房的查证力量,还有大人布置在暗中的不知有多少的人手,该抓的自是毫不留情!”
雷宏仰着头,挤了挤眼睛,将泪花挤出眼眶,扭头快速抹了一把:“伏兄所言,甚合我意!如今大人对全府官吏俸?和贴补从不短缺,且一季下来,还有政绩核奖可领,说实话,比起以往的日子,不但舒坦放心,且能够实实在在当官为民,胸膛和脊梁都挺得直直的!虽说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但充实之余,感觉每日的精气神都是足足的!”
“走吧,难得今日能这么早下衙,到我府上喝两杯?”
“喝两杯自是求之不得,但我得带上家眷,伏兄可得多备些饭菜。”
“能吃多少?走。”
明月朗星,虫鸣声声起伏,贺晨坐在山石上,付贵静静侍立山石一旁。
“小贵,明日一早安排一兄弟传我命令下去,让各县暗鹰、监察、暗卫在此次秋收过程当中,留心查一查,各地之前被收归官衙的田地,到底是哪些人在暗中阻挠。”
“公子,查到之后,是报至官衙查办还是?”
“姑且先把事情来龙去脉探查清楚,如果有人想要中饱私囊,又或是从中获利,彻查之后严办!县官不如现管,一些人总以为我们远在五柳镇,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彻查严办这一轮之后,相信永丰府能够稳定数年之久!”
“是,公子。我明白了。”
付贵离开进行布置,林娟来到贺晨身边落座,两手紧紧抱住贺晨胳膊:“公子,要是时常能够出来走走多好?”
“我也想,只是永丰府东西两地长近一千五百里,南北宽约千里,我们出来一趟,护卫力量若是不够,自身安危得不到保障不说,一不留神还会引发动乱!若是沿着永丰府边界走上一遭,没个半年多时间,还真办不到。更何况人吃马嚼的,每到一地劳民伤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