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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姜楠和沈一正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到了书房。

两人如今隔着案桌而坐,尴尬的却像是中间有一条银河一般。

姜楠局促地捏着手中的同心球玉坠,将其放到桌上,说:“还给你。”

“送你了。”沈一正故作镇定。

姜楠点了点头,低眸看着手里的玉坠,“这东西看着很贵。”

确实很贵,这个同心球玉坠是由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一层圆套着一层圆,里里外外一共有三层,最中间的一层是一颗完整的实心玉球,上面刻着一个“正”字。

这样精细的手艺一般工匠做不出,得有专门研究这种雕刻技艺的老工匠才行。雕刻一颗不仅费时费力还费工匠师傅的手眼,因此世间很少有匠人愿意花时间研究这种技法,也正因此,价格才如此昂贵,甚至一价难求。

而姜楠手中的三层同心球,因它三层的技法加上核桃大小,那更是少之又少,价格昂贵到无法估值。姜楠不清楚,还拿着它在案桌上滚来滚去的玩。

“身外之物而已,而且小狗子都喜欢玩球。”

“你!”姜楠实属没想到沈一正又说她是狗了,她抬起头,恰好看到沈一正开玩笑的神色。

一瞬间,两人之间因他的这句话少了许多尴尬,相处也多了许多自然与舒适。

“对了,方才说到哪了?”沈一正执起笔,继续之前的话题。

姜楠同样是自然地接过他的话茬,“方才说到盐了,接下去我们聊聊冰窖和将多余的武器卖到其他国家的方案。”

姜楠提议,可以利用现有的技术,在冬天之前建造一个冰室,里面藏着冬日河道上的冰,再到夏日的时候将冰取出,拿来贩卖,这个盈利的方法是一劳永逸的,只要修建冰窖便可。

她还说,她这些日子发现,魏国擅铸造武器,不像别的国家还有什么生活娱乐。既然魏国全国上下都在制造武器,不如将除了刚需的留下,其他的贩卖给正在打仗的国家好了。

“把武器卖给别的国家?难道不怕别的国家用此反攻魏国么?”沈一正问起。

“我们的目的,便是让别国打仗,消耗其他国家的国力,而我们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沈一正转念一想,“所以,粮食也能如此作为。”

姜楠佩服沈一正脑子转得快,能这么快的举一反三。她竖起大拇指,道:“正是。”

“姜楠可否说一下两个国家的粮食战该如何打?”沈一正问起。

“我觉得粮食战用第三方来参战利益才能最大化。”姜楠说着,执起毛笔,在涂涂画画乱七八糟的纸张上寻了个空白处,画了三个圈,“假设这是三个国家。”

她三个圈里面标上甲、乙、丙,她本想写字母的,又怕沈一正问她那些字母的意思,因此才写了这个。

“假设我身为甲国,我故意挑起乙、丙两国的战争,我知晓他们在三天后打仗,所以我在五天前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屯粮。后来三天后乙、丙两国真的打战了,那我便将我囤的粮食在他们战时出售给他们。假设八天前我收的粮食价格为一两,八天后因打战物资紧缺,我卖出的粮食翻倍成了二两。不过是八天时间,我不仅仅翻倍赚钱,还掏空了乙、丙两国的国库,更让他们打仗消耗了他们的军力。这买卖,便是以国为赌局的粮食战。”

沈一正伸出他手中的毛笔,指着乙国,说:“假设,乙国里的世家参与了这场买卖,他们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呢?”

“你的意思是说,乙国里的世家在八天前知晓了之后的战争,他们屯粮后,配合发动战争,再在战时在的本国国内高价出售粮食?”

沈一正点了点头。

姜楠迎向他的视线,冷静分析道:“如果我身为乙国的百姓,我想要这些蛀虫都死。但,如果我是他国百姓,我会希望乙国国内多一些这样的蛀虫。”

沈一正听罢,他唇畔一勾,讳莫如深地笑道:“这就是册子的内容。”

“册子?”姜楠有些不解,然而没一会儿,她抬起脑袋,惊愕道:“许憎以命相护,被我从商州带来,能让商归回家的那本,那本能掀起赵国风浪的册子?!”

沈一正点了点头,“姜楠,十年前赵、吴边境的战争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因为这场战争,商归他们才能回家,因为这场战争,施崔朋死了!”姜楠说到这儿,发现沈一正的视线变得些许柔和与无奈,她喃喃道:“册子上的,所关联的,是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说到此,一切的事情就像是被串联在了一起。

十年前赵国和吴国的那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人为的有私心的,有人想要趁着战火赚米的差价。

而施崔朋却成了这场战争赢下来的关键点。

如今当一切串联起来的时候,姜楠猛然发现施崔朋的死是如此的可悲可叹。他或许到死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是为国尽忠,他到死都没想到有人将他的死当做了买卖能够加钱的筹码。

或许于他们来说,已经过去十年了,但对姜楠来说,才几个月不到,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那场大火,她此生难忘。

“那施崔朋?”姜楠忍不住有些悲凉。

“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商归他?”姜楠再问。

“他早知道了。”

姜楠垂下双眸,“果然,册子这么重要,赵国不惜屠城,不惜挑起战祸,也要抢回来。”

沈一正缓缓又问:“姜楠,如果站在最客观的视角,你觉得十年前的吴、赵战争,是赵国国内的世家们为了赚钱自己挑起,还是有第三方势力进行引导促成?”

“细节太少,无法判断。”姜楠摇了摇头,“所以,你们拿到了这个册子之后并没有行动,而是等着赵国或者第三方势力出手?”

沈一正欣赏地夸赞道:“很聪明。”

姜楠谨慎地再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和商归一样,你们都想知晓十年前施崔朋究竟因何而死。即使他是自杀,也想知道他究竟为一个怎样的国家自杀,想知道他的死究竟值不值得。一个,真相。”

姜楠接过话茬,“而你们魏国如今的转变,答应我的行商,是想找到另一个出路,来应对那种无形的战争?”

“是的,魏国如你早间所说的,它是用粮运转,虽高效,但单一。因此它极其容易被人控制,一旦粮食命脉被人扼住,魏国迟早会被一击即溃。”

“可是,我听你所说,觉得你多少也会一些商贾之道,为何你自己不来?”

沈一正眉眼一弯,“很简单,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姜楠听出了他的语意,忙反问:“你会有危险?”

沈一正双手交错在胸前,傲娇地回答:

“那自然,老子可厉害了,大家都想杀死我呢!”

这番话语,听得姜楠瞬间露出嫌弃的神色。

她翻了个白眼,说:

“真是厉害死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