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立足于城门下,过往的人群依旧喧闹,他们说说笑笑,享受着大理的夏夜。
空气中多了些烟草的味道,花知暖点燃了我们见面以来的第三支烟。我抽了抽鼻子,转移了话题:
“你在大理的这一个月......都忙什么了?”
“忙什么?没有,每天逛逛洱海,看看苍山,然后晚上过来喝酒。”
“他陪着你?”
“嗯。”
“你......住哪里?”
“附近有一家酒店,住那边了。”
“那他呢?”
花知暖弹了弹烟灰,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淡淡地说道:
“和我住一起。”
我的心揪了起来,很久才开口:
“你了解他吗?”
“你在担心我吗?”
“嗯,毕竟你们只认识了一个多月。”
花知暖苦笑了两声:
“我们认识十年了,我都没有很了解你,更何况他呢?”
“暖儿,”我犹豫了一下,尽量保持着平静,“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呢?”
“继续回去打职业,我知道,你没有放下......”
“我放下了。念儿,真的,我放下了。我不想打职业了......”
“为什么?”
“因为......”她拿着烟的手停在了唇边,目光定格在城墙的某个缝隙,斑驳的影子里有岁月的痕迹,“因为已经没有人会来给我加油给我喝彩了。”
“我会去的。”
“你?”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
“你就算来了,也是带着别人,又何必来。”
我听出了她的怨气,可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的繁星:
“暖儿,回去吧。”
“嗯,回去吧。明天,我和莫离去找你们,咱们一起转转吧。好吗?”
“好。”
花知暖将抽了半支的烟熄灭,然后走在了前面。我跟着她,向停车场走去。
她租的车换成了一辆保时捷,她还是那么喜欢保时捷,喜欢粉色。
任莫离站在车边,林伊坐在车里。见我们过来,林伊下了车,任莫离走上前开口道:
“贾念,你们住哪,我们送你们回去。”
我看了下林伊,她点点头,代替我告知了位置,然后四个人坐进了车里。任莫离开车,花知暖坐在副驾,我和林伊坐在后排。
车里的冷气开的正合适,林伊却依然打开了车窗。沉默的车厢里,只剩下车载电台里播放的音乐还有风吹来的大理的声音。
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看向各自的方向,任由心事铺满车辙。
车行了不过几分钟罢了,我们就到达了那间民宿。我和林伊下车,和他们挥手道别。花知暖没有下车,打开车窗,对着我说道:
“明天见。”
“嗯,明天见。”
随着车子启动的声音,我看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尾灯。
“贾念,你和她约好明天出去玩了吗?”
“嗯。”
“哦,那你去吧。”
“你误会了,咱们一起。”
“一起?”
“对啊,她带着任莫离,我带着你。”
林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转身向着房间走去。我摸不清她的情绪,只是默默地跟着她。
房间黑漆漆的,就连月色都照不进每一个角落里。我和她保持着天赋般的默契,她没有开灯,我也没有。
关了门,轻轻的,门锁发出一声“啪嗒”。
下一秒,林伊转过了身子,紧紧抱住了我。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但是很快就抱紧了她。这一刻的我们都变成了哑巴,彼此之间的呼吸碰撞,然后用一份拥抱来回答所有的问题。
渐渐的,我的肩头一凉,是她的泪水。
“贾念,你会离开我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沙哑着问我。
我抱得更紧了些:
“不会。”
“你爱过她吗?”
“谁?”
“花知暖。”
我深吸了口气:
“没有......”
“你骗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爱过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闭上了眼睛,问自己,我爱过那个花一样的女人吗?那年她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高中,大学,工作,在我人生的重要阶段里,总能想到她的名字。
于是,我开始了悲伤,这份悲伤让我恐慌。
我是喜欢她的,可是,我真的爱过她吗?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你错了,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她,也不敢看我?”
“你不要这么敏感,我真的没有。”
林伊松开了我的怀抱,后退了一步:
“那你当初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你在骗她吗?还是说,你在骗我......”
我低下头:
“因为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
“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你离我太近,又太远。而她,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骗自己,可是,至少,我不能再拒绝她。”
林伊的表情我看不清晰,只见她转身走向了窗边,手指放在了窗户上。
“她还没有放下你,而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里,也有她。”
“你怎么知道?”
“那个任莫离,和你好像......”
“你们......聊了什么了吗?”
“嗯,简单聊了聊。但是我感觉,他就像你一样。所以,那一刻我确定了,花知暖把他当成了你......”
“林伊......”
“贾念,明天,我不会去的。”
“那我也不去。”
“你要去,然后回来告诉我,你是否爱过她......”
......
这个夜晚我们依旧同床共枕,只是她背对着我,我背对着她。我们依旧深爱,可是这份深爱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角落里没有林伊的影子。我依稀能听到她在哭泣,原来,林伊从来都不是那么坚强,她会敏感,她会担心,她真的真的真的会没有安全感......
她不再是她,她也从来都是她。
我躺在她的身边,可是此刻的她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去拥抱。她抱着自己,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里有那么几缕落在我的脖颈,有点痒,有点疼,有点不忍拨开,有点难以言表。
或许,正因为她的脆弱,才会在当初写给我那一句“救救我”,才会在刚刚要我去赴花知暖的约,然后回来告诉她,我是否爱过另一个女人。
或许,答案在我倔强的话语中悄然出现过,而我也在花知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才真正浮现。
可是,答案给出的程度是那么脆弱,以至于我自己连最基本的自觉都被藏在了习以为常中。
辗转反侧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梦。梦里的女子早已消失,只留下风与云。我问云,云流至他乡;我问风,风散在过往。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问到。
只因,花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