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德良自认识林听以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委屈的表情。
他不自觉侧头看了眼窗外,又回忆了片刻。
他没记错啊,今儿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他僵硬的转过头,又看向林听,满眼不解。
林听是什么人?
那是被枪顶着脑袋,还能云淡风轻反倒把对方崩了的主儿。
她这么委委屈屈的样子……
“你把对伙弄死了?”
方德良的语调不由得有些抖,“你应该不会是让蒙克干的吧?教唆杀人也是犯罪你应该知道吧?”
林听:“……?”
嗯?
方叔的反应,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哎。
自己都摆出来这么弱不禁风的绿茶德行了,他难道不应该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要啥给啥吗?
林听的沉默在方德良看来约等于默认。
方德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极轻的话:“那你回来干什么?杨李波是送不走你了吗?”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话是绝对不应该说出口的。
但方德良又不是他大哥,就算抓人也轮不到他来。
林听轻舒了口气,勉强被安慰道。
方叔还是关心她的嘛。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一个娇娇弱弱的弱女子,我能做出这种事?”
方德良:“呵呵。”
林听瞧着方德良的表情,叹了口气。
“方叔,我在国道上被二十多人追着砍。”林听摩挲着茶杯,喝了一口后放下,一脸余惊未消的小表情。
方德良一怔,脸色骤变:“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罪谁了?”
他边问边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别的,拽起林听的胳膊,拎小鸡仔似的打量她:“没事儿吧?伤着哪儿了?”
林听乐了:“没伤到哪儿,就是吓得不轻……嗯,吓死我了。”
“蒙克呢?他怎么样?”
方德良下意识以为是蒙克以一当十。
“他也没事,刚好车上还有个朋友,而且是在去找美云姐的路上。”
林听坐回到位子上,把整个过程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遍。
方德良越听越沉默。
最开始是替他们担心,哪怕明知道他们都没事,但想想那场面,还是忍不住后怕。
后来嘛……他只是在想,那帮人是疯了吗,买凶杀人还能弄得像套娃似的。
这种事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听总算讲述完毕,最后喝了口茶:“方叔,这次您真得帮我。”
“说说,你想怎么做?”方德良皱着眉头,没有丝毫推脱的意思。
“人,我找到了,”林听说,“但他在海省,而且他以前是个地产商,多少有些关系,我怕在那边……你懂的。”
“我明白你意思。”
方德良微微阖着眼,拿着茶杯,像个老坏蛋似的沉吟半晌,说:“你等会儿再去报个案,留底之后我们这边就能合理申请异地抓捕,把他弄到家门口来审。”
“好嘞,谢谢叔。”
林听乐呵呵的拿起茶壶,给方德良倒上茶。
方德良皱着眉头瞧她:“你啊,最近还是消停些,这一年多你是发展得不错,但得罪的人也太多了,这次是拿刀砍你,下次直接动枪你怎么办?”
“我知道,”林听点了下头,“这次回来,我原本也是打算休息一阵的。”
最近这小半年,林听真的是以稳为主的,若不是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和事,她还能继续稳下去。
“嗯。”方德良赞同点头,“是要沉一沉,稳当点儿。”
林听突然说:“对了方叔,还有桌椅吗?给我来一批?”
方德良:“……?”
“你当学校都是我家开的?再说,你又要桌椅干什么?全沈市学校里淘汰的旧桌椅都让你弄去了,要不你把我大哥的办公桌也搬走吧?”
“那多不好意思……”林听搓手手,“我在京城要开个分校,这不……”
“你不是上边有人吗?你找孔子要去啊!”
林听:“我问了,圣人说这事儿还是得找您。”
“……”
旧桌椅是没有的,不是方德良舍不得,而是各学校的仓库里也没了。
总不能强制换新吧!
不过在方德良的牵线搭桥下,一家家具厂接了这个急单,首批桌椅一个月交付。
这个时间恰在林听的计划内,因为三里屯的那栋小楼还得重新拾掇拾掇,把荒废的办公楼改成教学楼。
忙完这些事,林听才回家报到。
结果——
爸爸去外地开研讨会了,妈妈去省里开会了,偌大的家里只有一盘苹果等她回来。
林姑娘啃着苹果,在家里晃了两圈儿,最后实在觉得无趣,便换了身衣服,又带着许桃出了门。
张亮和榔头要傍晚才到,她给酒店经理打了通电话,留了个包间给他们接风兼庆功。
下午无事,林听给蒙克放了假,她打算带小桃子去厂子转转,熟悉环境也认认人。
在工厂溜达了一圈儿,最后,林听去了冯悦的办公室。
这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瞧着窗外发着呆,满面愁绪。
林听敲门她都没听见,直至走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这才如梦初醒。
“老板?”
冯悦的脸瞬间就红了,“我、我……”
“没事儿,”林听在她对面坐下,问,“不过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冯悦勉强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立即作答。
林听瞧着她这表情,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说嘛,到底怎么了?咱家现在不缺人不缺钱,有事儿就说。”
冯悦咬了咬下唇,小声说:“我……我遇见我妈了。”